番外一静寒思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
  可是,道到底是什么?
  幼年的洛静寒常常会思索这一个问题。
  他两岁起被邱忘言收养至玉真宫,四岁时识字,四岁到五岁这年,在邱忘言的指引下诵读并背诵了《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冲虚真经》、《通玄真经》、《洞灵真经》、《太平经》、《抱朴子内篇》、《常清静经》、《阴符经》、《度人经》、《心印经》、《玉皇经》等经书。
  可经书读再多,也只是玄之又玄,小小的洛静寒还是不懂。
  五岁之前,他身子孱弱,一直呆在室内,邱忘言并未教授他任何武学道法,五岁之后,就可以开始练剑了。
  洛静寒练剑的场所是玉真宫的圆台,旁边有一颗白梅树。
  邱忘言每日会给他示范几式剑招,随后,邱忘言会回屋打坐,洛静寒便在这白梅树下一人练剑。
  虽然重复,但小小的洛静寒并不觉得累,他能把一个剑式重复上百上千遍,只是为了下一遍可以更快,姿势可以更帅。
  小静寒心里也有一点点虚荣,毕竟,男孩子挥剑,是一件很酷的事呢。
  陪伴他的,有常年不停的落雪,有白日的清风,有晚间的月光,还有那安静纯洁的白梅。
  但不知什么时候,白梅会纷扬落下,就像下雪,那些花瓣飘飘洒洒,轻轻地,落至地面上。
  一开始,小静寒很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落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以为,花瓣永远不会凋零,永远会开放。
  每日练剑,花瓣掉落,小静寒会把所有的花瓣都捡起来,捧起来,把它们埋在白梅树下,他以为这样做,那些花瓣就会长回去了。
  可是,很快,白梅树上的花瓣都掉落光了,整个白梅变成光秃秃的样子了。
  小静寒难过又伤心,他想要嚎啕大哭,可他不敢,他怕会吵到师父。
  于是,小静寒就一边继续练剑,一边默默流泪。
  再后来,小静寒长大了,他看了更多书,这才明白原来花开花落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就像人会生老病死一样。
  可是,他依然不愿见到花落。
  儿时的执念是会伴随一生的。
  他不愿见到任何一个,他喜欢的存在或者生命,消逝在他眼前。
  关于道,道可以解释他的内心想法吗?
  小静寒认为不能。
  他的困惑在任何经书上都找不到答案。
  ......
  年龄再大一些,长到十岁,邱忘言就传授给他忘情心法了。
  洛静寒天资聪颖,很快就学会了,并将忘情心法与此前学习的剑招融会贯通,探索出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招法。
  他也可以离开后山,去玉真宫的前殿,他不需要学习任何有关如何掌管道观的事务,邱忘言只是让他练武,读书,以及,去殿前扫雪。
  邱忘言说,扫雪是为了心静。
  洛静寒便去扫雪,但他总会看到许多来玉真宫参拜的香客,他们会跪下,虔诚祈祷,有的人会哭哭哀求,求玉真宫收留他们。
  邱忘言不会出面,一些年长的师兄会出面劝那些香客回去。
  香客们会无助又绝望地哀求,哭泣,彷佛迷途的羔羊,“道长啊,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真心想学道,虔诚皈依.....”
  师兄会说,“施主请回,等施主参透道缘,自会得道。”
  香客们无奈,只能作罢。
  但洛静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师兄其实只是拒绝了他们,换一种说法而已,无关道缘。
  因为,如果想学道,先看经书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先归属到道观里呢?
  洛静寒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间,扫雪扫到了半夜。
  邱忘言蓦然从他身后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寒儿,怎么还没去休息?”
  洛静寒先跟师父行了一个礼,问道,“师父,要想学习道法,一定要成为道士吗?”
  邱忘言面露诧异,这是洛静寒第一次提问题。
  不仅如此,他的问题也不在他的理解范围里。
  “寒儿,无需多想,做好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邱忘言淡淡道,转身回了屋,他没有打算认真为洛静寒解惑。
  洛静寒有些失望,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下一次,他不会再问邱忘言了,以后,他都不会再问了。
  可是,什么是想要的回答呢?
  洛静寒放下扫帚,一个人飞到了白梅树上,躺在粗壮的枝干上,嗅着花香,轻握着白梅花瓣,静静思考着.....
  他认为,道是一种又玄又虚的说法,仅仅是说法,存在于经书里,但是日常所做的事,是实际的,实在的,如何定义道,应该取决于自己的行为。
  也就是说,无需外在的形式,无需用道观来装点身份,只要诚心认可什么,然后踏实去做,这就是道,这就是践行道法。
  洛静寒认为,知行合一就是一种道,就是他的道。
  比如,不愿见到落花逝去,那就想办法不让落花逝去,存在的时候珍惜,要消逝的时候保护,这就是一种道。
  洛静寒想明白了,他飞身树下,在轻柔月光的照射下挥舞着剑刃,一举一式更认真更专注了。
  此刻,早慧又单纯的洛静寒认为,他必须要好好修炼武学,如此,在未来,他才能自求他道,用手中的剑,践行专属他的道。
  名为珍惜,名为保护,名为奉献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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