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寄芸庵中转机来上

  这头儿的翠宝急得恨不得替丁敏芝言语,可一旁坐着的丁敏芝却丝毫没有动静,此刻她也不过是继续颤动着唇齿,压根儿没有说出一个字句来。只是同时刻的当口儿,翠宝却发现丁敏芝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是因为惧怕着什么而止不住了动作。察觉到了如此细节,翠宝也只能依着她这些日子在宫中的心思,猜测着可能让丁敏芝出现如此情状的事情。
  可她到底不是丁敏芝肚子里的蛔虫,也不可能预测到丁敏芝究竟遇到过何人何事,到头来也不过是猜了个遍,也依旧没有改变了当下的状态。
  一瞧如此情况,翠宝也只能将本该等丁敏芝好转恢复之后,再告知于她的事情提前说出。而她不过是因为借着这件事情,让丁敏芝的思绪迅速回笼,也好过她在这里左猜右赌没个头绪罢了。
  “小姐!不不不,奴婢是说娘娘您合该高兴起来才是!”只这么一句话,丁敏芝便意识到眼前的翠宝同自己的心思并不相同,当下里就追问起“高兴”是为了哪般。而翠宝等得就是丁敏芝的问询,她心中清楚得很,只要丁敏芝对于二小姐的事情有所反应,别管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她都一定会为着这件事情而高兴,从而忘记了之前让她如此情状的歹事!
  “呵呵呵,娘娘,昨儿个奴婢封您的旨意回了府上,老爷夫人都替您高兴呢!而且啊!”虽说翠宝将丁儒昌夫妇的意思带到了,却压根儿没有同丁敏芝提起昨晚丁夫人打赏了自己的事情。瞧着她那副眼神飘忽的模样,想来该是不愿将这事儿告于丁敏芝知晓的吧!说到此处,翠宝勾着唇角想要卖个关子,不过丁敏芝又怎么可能吃了她这套呢?当即瞪了翠宝一眼,没好气儿地命令着她,“而且什么而且,还不快快说出来!你真当本宫现下没了脾性吗?”
  一听了丁敏芝如此言语,翠宝心下已经了然,此时的丁敏芝不说完全恢复了精神也该是恢复了大半儿的模样了。若非如此,她方才还是那般平静而低落的状态,现下又怎么会口中说出“没了脾性”这类的言语呢?
  “呵呵呵,娘娘切莫错怪了奴婢,奴婢只是替着您高兴罢了!”向着丁敏芝解释了一句之后,翠宝这才打算说出关于丁家二小姐丁敏苒已经奉旨前往庵庙修行一事。不过,在她向丁敏芝述说的时候,难免会加入了自己的想法,这下子被丁敏芝听来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当真是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地离了丁家的样子了。
  “当真?”
  方才还是一脸茫然情绪的丁敏芝,一听了翠宝说出了自家妹妹的惨兮兮模样,她倒是显得格外开心,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觉得上扬了几分。只是眼下的表情还不算是过分,即便眼睛之中已经藏不住了嗤笑的神韵,却也是故意做出了那副沉稳模样哄骗了一旁的翠宝也就是了。
  见着丁敏芝脸上出现了波动,翠宝这才安下心来镇定地点了点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答复。只不过,这动作在丁敏芝看来,却有些不尊重了她身为宫妃的身份了。一时间,她便又想起了今儿一早在秀春台遇到的事情,心下里也是越发的气愤了起来。许是因为身边只有翠宝的缘故,她竟也只能是将这股子火气都发泄在了翠宝身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丁敏芝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横眉冷对地看着翠宝,语气都变得有些生冷了起来。“怎么,你也敢在这里同本宫摆了谱儿了不成?”一边说着,丁敏芝还直接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直接就招呼在了翠宝的一侧脸颊上。而她这么一动手,倒是将翠宝给弄得极为无措,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平白无故招来了这么一巴掌的教训。
  “娘娘……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大概是瞧出了丁敏芝眼中的不对劲儿,翠宝甚是不解得了看着坐在圆凳上的丁敏芝,一只手还轻轻覆在了已经受了丁敏芝一巴掌的脸颊处。只不过因为丁敏芝方才的举动倒是让翠宝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波澜,身下的脚步也下意识地向着丁敏芝相反的方向挪动了一分。
  “做什么?本宫就是要让那些个没脸面的瞧瞧,本宫是如何得了圣上的宠爱,如何被册封为才人的!本宫……本宫绝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可怜人!”被翠宝这么一问,丁敏芝到底是个没多大心思的人,几句话就已经暴露了她现如今的心性。只是听着她如此具有戾气的言语,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她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这才导致了翠宝受了她这么重的一巴掌了。
  将丁敏芝的这些话细细分析了一番,翠宝也算是知晓了她心中究竟藏了什么不平之火。可即便翠宝想要给她舒散了心肠,却也无济于事,毕竟之前那些个宫人说的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这宫中别说是才人了,就说是才人之上的贵人,妃嫔也是有多的是数得上名位之人,丁敏芝现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纵然有封号那又如何,还不是要看了宫中这些个有资历的妃嫔的口风吗?
  再者说,丁敏芝虽说是呗册封了位分,不过直到今日也是极为匆忙地挪了地方,并没有得了元康帝的恩典,能够谕旨赐封了何处居所给丁敏芝居住。如此说来,别说是宫中这些个见惯了风雨的宫人都人不会把丁敏芝这么个小小才人放在眼中,就是那些才入宫没有多久的秀女女官,想来也是不必再来巴结了她几分了才是!
  依着丁敏芝这般跋扈的脾性存在,现下她成了这副模样,大抵上是同这些个人与事脱不得干系的才是。而已经知晓了个中关系的翠宝哪里还敢招惹了她,当即开口应下了她的言辞,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屋子,不愿再去受了那等平白无故而来的掌掴了!
  一阵寒风吹起院中翠宝的衣边,一想起昨夜自己还在丁家耀武扬威的模样,翠宝心中也觉得极不是滋味。她是想要进了宫来享福的,可如今一天天的受了丁敏芝突然而来的怒火,纵然是她这个陪伴她十几年的丫鬟,也是受不住这些事情的吧!
  每每想到这些,翠宝心中就隐约升起一丝阴毒的想法,想来哪一日到来了,丁敏芝某个不经意的行为便成了压倒翠宝心中歹念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未可知!
  只是当下看来,一直被翠宝与丁敏芝嘲笑的丁家二小姐丁敏苒,如今却过得尤为自得。尤其是在调养好了自己的身子之后,丁敏苒更是每一天都会提笔作画,时而画些花鸟,时而画些庵堂中的景色,到底是比从前要畅快多了才是!
  几笔勾勒、浓墨皴擦点染,一副凌霜傲雪的墨梅图已经跃然于纸,而就在丁敏苒收笔之时,阿诺已经掀开了厚实的门帘进入了屋中。只是同之前相比,阿诺的手上多了一个黑漆的托盘,上头还放着一个仍冒着氤氲热气的瓷碗罢了。
  只见阿诺进入了屋中之后,便抬脚来到了丁敏苒作画的桌案前,看着自家小姐画的那副水墨画作不由夸赞着。“小姐,您如今这画当真是出神入化了,这梅花竟跟庵里头儿的那些个梅树一模一样,就像……就像直接移过来的似的!”
  阿诺素来是个实诚之人,言语中的表达自然也要更加朴实一些,可丁敏苒就是更喜欢她这般模样。同那些个只知道奉承,却压根儿不会欣赏了画作的人相比,她倒是觉得阿诺的话更有意义一些。只不过,这些天来阿诺的言辞也发生了些改变,似乎是有意这般夸赞着自己,有着什么想法似的。
  将画笔放下之后,丁敏苒扬起脸来淡淡地笑着,而一双眼睛也是紧紧盯着阿诺,眸光中露出了一丝精光。“阿诺你老实讲,这几日怎么总是夸了我去?莫不是想要跑去了集市,又去见了哪家俊俏公子了吧?”而丁敏苒的一番话到底是引来了阿诺的一阵脸红,只不过她并没有承认了这些,只是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是那等抛下小姐之人。
  而听了阿诺的保证,本还笑嘻嘻的丁敏苒却突然沉下了脸色,面色上带有些阴云,就连声音都不似方才那般轻快了。“阿诺……”丁敏苒轻轻唤了一声之后,这才垂下了眼睑轻声说到,“你若真的有了心上人,自然不必陪我在这庵堂中一生,只别辜负了这段深情也就是了!”
  说话的功夫儿,丁敏苒的深情越发的落寞,似乎对于这件事情有着极为深切的体会。而一旁的阿诺看到这一景象,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后,才端起了那只瓷碗到了近前。
  “小姐,您为何要将龙……将他赶走呢?”一想起前些日子,自家小姐突发急症之时,龙凌那般焦急的表情,阿诺便觉得有些不忍心了。老实而言,阿诺也确实觉得自家小姐能够有个如此依靠,当真是让她安心不少的。纵然直到那一天她都对龙凌存了误会,却也是在那一日对其有所改观也就是了。
  阿诺还记得,那一日小姐突发急症晕了过去,而自己正手足无措之际,是龙凌找来了净贤师太为小姐医治,也是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小姐两日,这才匆匆离开了寄芸庵。就在阿诺以为龙凌就此消失的时候,转天,他便再次出现在了寄芸庵中,而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年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以及一个不大的孩童。
  将自家小姐安置妥当之后,阿诺这才在庵堂中姑子的带领下,去见了龙凌等人,虽说对于那妇人与孩童不知身份,却也让其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一见龙凌带着两人前来,甚至还背来了一箩筐的药草的时候,阿诺心中竟突然觉得有些纷乱了。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了寄芸庵的呢?为了小姐,那又为何会带了妇人与孩童前来?为着撇清关系,那又为何要带了药草来到这里呢?
  “龙……龙凌您这是何意?”看着眼前几人,阿诺不禁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来。
  而在龙凌一旁站着的妇人与孩童,正是云陵阳的母亲韩梧桐,以及云陵阳从大皇子府中带回来的儿子云佑飞。现下,韩梧桐见到了匆匆而来的阿诺,本以为她就是儿子一直挂心却不敢言明的姑娘。可等阿诺这么一开口,韩梧桐便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姑娘啊,绝对不是儿子心中的那个人,只是个相熟之人罢了。
  “呵呵,阿诺,我这不是听净贤师太说最近入冬,这城里头儿的药材不好采买了嘛……我……我特意将这些个用得着的药材给净贤师太送来了!”一边说着,龙凌一边将脚边的那只箩筐提了一下,也算是示意了阿诺看向这边。
  言罢,龙凌这才意识到阿诺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不确信,当下就开口想要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却直接被阿诺给拦了下来。
  “龙凌,不是我阿诺说了丧气话,是!我承认你对我家小姐的确有心,可……可你也不能来回反复啊!”一想到龙凌曾经让自己带给小姐的那些个伤心话,阿诺的心中不免又对龙凌的好感减了些许,就连话都说得有些冲了。
  被阿诺如此一说,龙凌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虽说他之前的确是存了心思,不想再与丁敏苒有任何来往。可昨个儿他回了家中,被自己的母亲一番开导,倒也是想开了不少,只想着能够弥补了自己过去对于丁敏苒的伤害。可瞧着眼下的光景,别说是求得丁敏苒的原谅了,只怕他就连身为奴婢的阿诺这一关都不太可能过去,又哪里能奢望赢得了丁敏苒的原谅呢?
  经阿诺如此一提,龙凌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承认当初自己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这般尴尬的身份,而让丁敏苒有难堪存在。不过如今看着丁敏苒突发急症,他心中又怎么可能好过呢?说到底,龙凌的心中亦是有着丁敏苒的位置的,只是从前的那些个记忆,让他变得越发退缩,不愿再去接受了任何变化也就是了。
  眼瞧着自己的儿子被跟前这个称作“阿诺”的姑娘说得变了个脸色,韩梧桐也不好再一直看下去。她微微上前一步,笑得极为客气地看着阿诺说到,“阿诺姑娘,老身是凌儿的娘亲,您……您就看在老身这么大年岁的份儿上,听老身多嘴说一句可好?”
  本还想要这个妇人身份的阿诺一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惊讶,她虽说也设想过这个妇人的身份,却压根儿没有想过眼前这人居然就是龙凌的娘亲。并不是说,阿诺眼拙看不出他们二人之间有些眉眼间地相似,只是韩梧桐毕竟曾经养尊处优,出身极好,就算到了现下又哪里像个已经有了个三十岁儿子的妇人呢?
  “您……您……老夫人你别这么说,奴婢可担不起您老人家的大礼!”就在韩梧桐准备向阿诺见礼的时候,阿诺手疾眼快赶忙就拦住了她的动作,口中亦是说着不必如此的言语。而且直到此刻,阿诺也越发确定了龙凌这人的确有些不一般了。
  别看阿诺只是个丫鬟,可她却也能够发现些旁人不易察觉之事,只要看到了韩梧桐这般见礼的动作,阿诺心下便有些明堂了。这龙老夫人只怕也是个知书懂礼之人,若非如此,一个山中村妇哪里懂得了这些个繁复的礼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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