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节

  青年倒也不是不肯信他,但此事事关重大,九龙窟及传说之中的玉仑虚境的仙人此时有可能真实存在,对青年的刺激太大了,他听到相叔的话,本能的双掌撑地,往船舱正中爬了过去。
  在爬行至油布边沿时,他伸手将一侧油布的角攥住。
  这东西是相叔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包后之后,才雇佣了三人将其抬上船罢了。
  弄上船后,三人因对相叔十分畏惧,再加上九龙窟的名头太响,几个年轻人既有种冒险的紧张、兴奋感,又对于即将进入曾经死过不少人的九龙窟感到不安,因此根本不敢去探问及查看船上装的这如小山一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此时得了相叔首肯,那青年这才试探着想将油布扯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那油布极其厚重,周围一圈压盖了不少砖头,青年又实在太过激动,一扯之下竟然未能将其揭开,仅达扯着几块石砖滑动,磨蹭着船舱甲板时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
  青年反倒被这声响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将手一松。
  反应过来只是自己吓自己之后,他尴尬的笑了笑,这次再蓄力一扯,那油布顿时‘轰’的一声被掀开了一角。
  油布之内,堆积了无数个麻布口袋,每个口袋都被紧紧扎住,有水迹沁出,散发出一股股血腥味。
  这味道先前被厚重的油布遮盖住,此时一被掀开,便都往四处扩散开来。
  青年去拉扯其中一个扎口的袋子,那袋子套得很严,绳结不易解开,他试了几下,都未能解脱。
  那相叔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从身下摸出一个东西,往他扔了过去:
  “用这。”
  那东西‘哐铛’掉在青年身侧,他定睛一看,是一把磨得发亮的银色匕首,长约二十厘米,刃口处被再三磨砺,看得出来十分锋利。
  青年没料到他会随身携带这东西,此时道了声谢,捡起这匕首,往那袋口处的绳子上轻轻一挑,那扎口的绳子便应声而断,里面‘啪答’掉落出一只已经被收拾得干净的兔子尸体。
  “这……”
  那兔子尸体冰凉入骨,流出的水中还带着淡淡的血迹,先前众人闻到的腥气,应该就是这些冻肉身上散发出的。
  “都是一些鸡鸭鱼兔等常吃的肉食及生活必须品罢了,我跟他们交换一些东西罢了,这下信了吧?”
  相叔淡淡开口,确认了这些真的只是普通的物资之后,青年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在他看来,神仙是不会吃肉的,更不会吃这种品质的冻肉。
  既然要吃这些东西,恐怕九龙窟内真的有玉仑虚境,住的恐怕也不会是只食露水灵力的仙人了。
  “拴上吧。”
  相叔见众人都信了大半,紧绷的神色这才一松,吩咐了一声,那青年蔫巴巴的,听他话而行动。
  麻袋的口一打开,里面装着的冻住的动物尸体接二连三滑落出来,青年七手八脚的将其塞入,还未将麻袋系好,相叔便阴声道:
  “要进九龙窟了。”
  他话音一落,那先前还‘轰轰轰’震天响的马达声,随着他这话一说出口,竟然一下便戛然而止了。
  船一熄火,前进的速度顿时慢了许多。
  没有了马达的嘈杂声响,四周顿时显得静得近乎诡异了。
  宋青小之前便从青年口中听到这九龙窟磁场有古怪,任何现代设施进入其内便会失去作用,再加上她修为已达化婴境中阶的巅峰,有实力在身,底气十足,哪怕明知洞窟之内有古怪,却并不惊惧。
  而那几个青年都是本地人,对这种情况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因此也不露异色。
  所谓的九龙窟入口,便是两座包夹的山头缝隙之中,船逼近山体下方,巍峨高耸的大山阴影直接盖压下来,更是将那黑水河的颜色映得更深了。
  一股寒气从九龙窟内吹拂出来,带着一种淡淡的腥气及阴气,哪怕是相隔十几米之遥,依旧令几个普通人浑身一抖,汗毛便立起来了。
  阴气的存在他们感应不到,但是人在面对危险之时却会生出一种本能的感觉,里面的河水冲涮而下,竟将前进的船身冲得往后漂出数出之多。
  “到了这里之后,要用手划浆了。”
  现代的设施进了九龙窟内便失灵,要想船只前进,便唯有靠手撑船前进了。
  相叔年纪已经很大了,随着他年迈体衰,如果再要送物资进九龙窟,便势必需要一个接班人,这也是他此次行程,愿意额外携带几个年轻人一同前往的缘故。
  第六百五十二章 进窟
  几个年轻人对此早就心里有数,因此马达声一停之后,相叔一吩咐,都不约而同的拿起了撑船的木桨。
  木桨落水之后发出‘扑通’声响,溅起一串水花,寒意直往上涌。
  这里已经临九龙窟越来越近,阴气自然也比黑水河的河水要重得多。
  宋青小因为身份‘特殊’,是花了大价钱想要进入九龙窟内探险及追寻传说的客人,自然不用动手,只看着几人划动水波,将船推着往前走。
  那小船并不大,但因船上载满了货物,还是颇为沉重。
  再加上九龙窟内的水流从上而下涌出,小船相当于逆流而上,更是增加了难度,哪怕三个壮年小伙撑船,也都有种吃力的感觉。
  船前行的速度并不快,逐渐驶往阴影之中,逼近那九龙窟的入口。
  越是往入口处靠近,阴风便越重,‘呜呜’的风声从洞穴之内传扬出来,像是一种诡异的号角。
  这风阴气极重,三个年轻人被这阴风一吹,都直打哆嗦,感觉从头凉到了脚。
  宋青小的实力修为非同一般,她肉身又强横异常,这阴气压根儿无法突破她肉身的防御,因此她神色不变。
  但除了她之外,船上还有一个也像是不受这股阴气腐蚀——那就是相叔。
  她盯着相叔的背影看,他站在船头,用力划动着木浆,拨动水花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独眼老头儿可能已经感受到宋青小的注视了,但兴许是之前与她一番聊天后被她套出了一些话的缘故,这会儿他哪怕知道宋青小在盯着他看,他也并没有回头,像是怕被她再继续套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了。
  相叔这会儿不止身形未缩,甚至在阴气吹来的情况下,他仿佛力量比先前更足。
  宋青小便想起先前他说过的话,他当年在九龙窟内曾受过重伤,侥幸被救活。
  一般人在经历那样的生死劫后,哪怕失去记忆,但仍会对于险些丢掉了性命的地方生出心有余悸的感觉,继而不敢再轻易踏足。
  可这相叔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止在伤愈之后重新回到九龙窟,反倒从其话中透出的意思看出,他每个月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捎满一船货物,送往九龙窟内的玉仑虚境之中。
  据相叔所说,他当年无意中发现玉仑虚境所居住的避世而居的族人,便与他们进行交易,双方各取所需,每月一行,已经进行了数十年之久。
  他生活在凡尘俗世之中,这些年来据青年所说,因拣宝、替好奇的游客领路,赚取丰厚的薪酬。
  照理来说,他的生活在当地人中应该算是极为富裕的。
  可从他打扮看来,他衣着普通,与这几个青年相同,看上去身体消瘦,并不像是时常大鱼大肉。
  那么他赚取的钱去了哪里呢?
  宋青小的目光移到了船舱正中,那里堆积着如小山般的冻肉,都是些被料理干净的动物。
  相叔赚取的钱,恐怕十有八九都每月购买了这些物资,送入玉仑虚境中。
  但他自己也说,玉仑虚境的人避世而居,从当年为躲避战乱进入玉仑虚境后,便不再外出,与外界的人打交道,而仅靠他往返与九龙窟与外界之间。
  那么现实流通的金钱,对于玉仑虚境中的人来说便相当于废纸了。
  这样一来,相叔自掏腰包购买物资,送给他们之后,又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他乐此不疲,几十年从不间断呢?
  而玉仑虚境之中既然有居住的人存在,相叔又否认其中有古怪,那么当年接连两拨进入九龙窟内消失的人又去了哪儿?
  宋青小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此时船头已经钻入九龙窟的入口。
  ‘呼——’
  一股阴风打着旋儿从里面刮了出来,四周光线比起先前又更暗了许多。
  几个撑船的青年都接连倒吸了口凉气,那坐在宋青小身侧的年轻人直哆嗦:
  “好冷。”
  山体之内的温度比在黑水河时更凉了,那种寒意透过身体的毛孔,似是要钻入四肢百骸,寒到人心里,要将人的血液都冻住。
  他感觉自己握桨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冷得浑身骨头都在发痛。
  话音一说出口,那声音透过低矮的崖壁,在幽长的河道之内来回的响荡:
  “冷——冷——好冷——”
  令人听进耳中,都不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说话的青年自己也被吓得不轻,九龙窟的传言他从小听到大,本身便已经对此地心怀恐惧,这会儿一听到那幽怨的喊‘冷’声,整个人重重打了个抖。
  如果不是碍于船上还有一位女性在,他又实在畏惧相叔,恐怕早在听到回音的刹那,那青年便已经惨叫出声了。
  只是他虽强行压下了恐惧感,却不敢再发出声响了,甚至尽量收敛自己的动作,意图不要发出大的响动。
  不过黑水河本来便已经鲜有人来,已经很安静了,这会儿九龙窟内比先前还要安静,逼仄的河道像是一个天然的扩音器,将一丁点儿的响动放大了数十倍之多。
  哪怕就是有人抬肘间磨蹭一下衣物,那悉索的声响都无比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两侧山壁并没有完全合拢,而是越往里走,便越紧凑。
  光阴透过狭窄的山壁洒了些许进来,使得河道内并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时间久了,眼睛习惯了这光度之后,隐约还可见物。
  这一段的石壁低矮,河道内的水位已经涨至中段了,人如果站立,脑袋恐怕都会擦碰着壁顶,便唯有盘坐在船舱之中。
  河壁之上凝聚了密密麻麻的水珠,透过盈盈波光的折射,冷不妨一看过去,便仿佛爬集的小虫。
  水珠汇聚成一大滴,又‘滴答’落入水中,溅起水花发出响动。
  除了宋青小与相叔之外,其余三个青年大气也不敢喘,只是小心翼翼挥动着胳膊。
  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人也不敢喊累,唯有尽力摇桨,意图摆脱这实在太过压抑的环境,赶紧到达传说中的玉仑仙境,见见里面居住的人。
  一时之间除了暗自涌落的水流及小船逆流而上时发出的响声外,便唯有几人憋不住时才呼出的喘气声了。
  船只偶尔撞到凸出的礁石,发出‘砰’的重响,都能惊得几个年轻人直缩脖。
  这样行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仿佛看不到尽头,那先前与宋青小聊天的青年强忍内心恐惧,又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
  小船已经进入九龙窟许久了,山壁合得越发的拢,河道的位置比之前更为狭窄,那山壁两侧的光线比之前更暗,竟不知走了多久,此时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相叔……”
  一个咬牙苦撑了许久的青年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开口:“我们实在撑不住了,”
  他说话时,上下牙齿直抖,撞击间发出‘咯咯’的响动:
  “可以休息会吗?”
  回应青年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那坐在船头的人已经看不清了,只隐约看到一团阴影,像是机械般的在划动船桨,一下一下,仿佛不知疲倦似的。
  隔了许久之后,那青年以为相叔可能不会理睬自己的话了时,那划桨的人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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