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节

  无咎突然有了决断,急忙高高举起双手。
  而不待他出声,驱赶的修士已经不耐烦:“再不滚开,我将你扔进湖里!”
  唉,什么东西啊!不管是元山门,还是元天门,只要认定你是凡人,便视为蝼蚁般的存在。
  无咎不敢顶撞,被迫后退,又急中生智,连声呼唤:“仙子,仙子呀,你曾有言在先,帮我一把啊……”
  驱赶的修士正要怒,却又循声看去:“阿雅师妹,你认得此人?”
  只见土坡上站着一位金女子,煞是婀娜娇艳,却又翘着下巴,淡淡回一瞥:“哦,是我救了他,且由阿威师处置便是!”她虽然矜持冷艳,却又诧异自语:“仙子,好古怪的称呼……”
  被叫作阿威的修士顿时报以笑脸,抓住无咎顺手推搡:“既然师妹话,且便宜了这个小子!”
  而阿雅却是不领情,鼻子轻哼。
  无咎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跌跌跄跄,一头撞入人群。待狼狈站稳,却见已被选为弟子的几个人神情各异。松犬与山狼扭头躲避,阿易与阿三则是陪着笑脸上前搀扶。他一把甩开两个前倨后恭的家伙,转而看向不远处那道傲人的身影。而对方根本不理他,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阿雅?很俗的名字,全无诗意啊!
  而松犬、阿易之辈,都能拜入仙门,我却要凭借女人话,方能堪堪蒙混过关。唉,郁闷!
  换而言之,女人缘还不错呦!
  “大哥,想不到你竟认得仙门前辈……”
  “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师兄……”
  阿易与阿三只当摆脱了大哥的淫威,从此海阔天空,谁料转眼之间情形逆转,强横霸道的大哥又回来了。两人不敢怠慢,趁机讨好巴结。
  无咎却是无心计较,即使对于松犬与山狼也懒得理会,兀自喘着粗气站在人群中,肮脏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感慨。
  几经辗转,又是几番波折。如今真的要前往贺洲的仙门,却叫人忐忑不安啊!此去吉凶祸福如何,谁来给我算上一卦呢!
  须臾,数千人分成了两大群。而有幸成为仙门弟子的,只有百十位,尽为身负灵根,且年轻力壮者。而其中一个浑身恶臭,乱缠结,且遍体鳞伤,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人影颇显另类。
  修士纷纷招手,云光浮现。
  少顷,小岛上多了法器所化的白云,一片片、一朵朵,在乌黑的湖面上煞是壮观。
  据说,甄选为仙门弟子者另有去处。余下的苦役,则是送出黑泽湖而各自返家。
  众人遵从吩咐,各自踏上白云。
  无咎的心境好转,欣然赞道:“好大的云板!”
  有人叱道:“不懂装懂,此乃云舟……”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千惠谷中
  ………………
  一块尺余长的玉片,施法之后,化作三、两丈,最多可载十余人,宛如白云飘飞,故而称之为云板;而更为精巧的三寸玉片,施法之后,竟化作十数丈方圆,足以搭乘百余人在天上飞,则称之为云舟。
  嗯,一件法器,神通相似,却因大小各异,称呼也不相同。
  无咎盘膝而坐,昂着脑袋闭目养神。
  云雾飘飘之中,有风声在隐隐作响。头顶则是碧蓝的天穹,使人悠悠然而不知所在。
  这便是云舟,飞在半空如履平地,比起云板来要稳当许多,也应该迅疾许多。驾驭云舟的则是两位中年修士,而那个叫作阿雅的修士已御剑先行了一步。否则要问问她,怎好无故抢人东西呢。怎奈一群劫后余生的苦役皆是恶臭难闻,生生熏跑了仙子。不,仙子仅是恭维。一个美女罢了,比起紫烟差远了!
  唉,我的紫烟,我的红尘谷,已如梦远去……
  “大哥,你缘何认得仙人前辈?”
  无咎尚自心神恍惚,一个身子挨过来。他猛然惊醒,一把推开:“离我远些,臭死了!”
  “哎呦、我的哥,你更臭啊!”
  阿易差点摔倒,忍不住埋怨。百余位同伴坐在一起,虽也衣衫褴褛,且味道不好闻,却抵不过某人的满头满脸的肮脏与恶臭。
  “再臭,那也是大哥哦!”
  阿三倒是乖巧,适时奉承一句,又带着垂涎三尺的模样,羡慕道:“大哥竟然勾搭上了仙人前辈,还是一位貌美绝伦的前辈,啧啧……”
  “放屁!”
  无咎张口痛骂,又两眼一翻:“我乃正人君子,不得胡说八道!”
  阿易与阿三讪讪赔笑,便要辩解,谁料不远处有两人回过头来,竟各自阴阳怪气。
  “出言戏弄前辈,胆子不小!”
  “目无尊长,污言秽语,乃大不敬之罪,当受门规严惩!”
  阿易与阿三不由得闭上嘴巴,双双面带惧色。
  那两个出言告诫的不是旁人,正是松犬与山狼。他二人当过监工,不仅心狠手黑,善于钻营,或许还懂得仙门的规矩。倘若因此禀报而借机陷害,说不定真要惹祸上身。
  无咎皱起眉头,冷哼道:“两个狗东西,旧账未算呢!”
  他的话音未落,左右的阿易与阿三顿时神气活现起来。与其想来,以大哥的脾气,下一刻便要暴起难,报仇雪耻就在眼前啊!
  松犬与山狼却是不以为然,嘲讽道:“此地并非黑泽湖,由不得你胡作非为。有胆动手试试,呵呵……”
  二人不再躲闪,也不再谄媚讨好,反而一反常态,呈现出一种蛮横乖戾的架势。
  咦,**裸的挑衅啊!
  无咎的脸色阴沉,慢慢握紧了双拳。而不过瞬间,他又嘴角一撇而慢慢闭上双眼。
  正如所言,此地不是黑泽湖。而元天门,看来也不是赚取凡人性命的仙门。若是太过于放肆,说不定要自食其果。而那两个家伙之所以出言挑衅,无非是暗怀鬼胎。
  哼,乳臭未干的小杂毛,给我耍弄心机,且走着瞧!
  松犬与山狼的诡计落空,各自摇了摇头。
  阿易与阿三不明所以,同样的大失所望,不由得悄悄挪动屁股,以便与某人划清界限。满身恶臭倒也无妨,而忍气吞声的绝不是大哥!
  约莫有四五个时辰过后,云舟在缓缓下降。
  天色已黑,众人落在一片山谷之中。
  但见林木茂盛,四方晦暗,隐约几点灯火,在山谷的夜色中扑朔迷离。
  “此乃元天门后山的千惠峰。且歇宿一晚,明早另行安置!”
  两位筑基修士驾驭云舟来到此处,命众人就地等候,又吩咐了几句,与同伴踏起剑光腾空离去。至于此前的数千苦役,以及阿雅等修士,自从离开了黑泽湖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不消片刻,两团亮光穿透黑暗而来。
  那应该是元天门的弟子,二十多岁的光景,各自拎着一盏灯笼,大声喊道:“各位师弟,我二人乃千惠峰的阿普、汤甲,称呼师兄便好,来吧……”
  众人尚自茫然,又精神一振,慌乱涌上前去,争相呼唤师兄。
  真的来到了仙门,再不用充当苦役。天翻地覆,恍如隔世。机缘际会,莫过如是!
  而阿普与汤甲则是捂着鼻子,转身疾走。
  突然面对一百多位衣衫褴褛、且满身恶臭的新晋弟子,想必二人也是吓了一跳,诧异之余,不免露出满脸的嫌弃。
  众人则是顾不得多想,只管兴冲冲跟着两位师兄往前涌去。当穿过一道石头垒砌的拱门,又一片偌大的山谷呈现眼前。
  “这便是诸位师弟的安歇之地,早已备下吃食……”
  “千慧谷内,无主的洞府、草棚皆可安身,另行标明的田园、药圃,则不得轻易靠近。几里外有飞瀑山溪,先行洗涮一二……”
  阿普与汤甲吩咐了几句,转身扬长而去。恰好迎面遇到一个满身乌黑的人影,更为浓烈的恶臭令人窒息。二人慌忙躲开,手中的灯笼左右摇摆。
  而无咎则是站在原地,满眼的好奇。
  那两位师兄,羽士的修为,五六层而已,很是寻常。所持的灯笼,却无烛火,只有水晶灯罩,以及炼制的法阵,而所出的亮光却远远胜过真正的灯笼,且防风、防水,倒是看着稀罕。
  而此处便是安歇之地?
  山谷足有数十里的方圆,为群山环绕而草木郁郁。四周的山坡与石壁之间,有为数众多的草棚与大小不一的山洞。远处的谷地,则是苗圃成片。乍然一见,仿佛田园。更远的地方,有飞瀑山溪隐约作响。阵阵山风吹来,似乎还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在空中跳动,却无从寻觅,只让人欣欣然而心旷神怡!
  来时的拱门,也不见阴森的禁制,或也楼阁错落,同样笼罩着静谧之中!
  不错呦,这才是仙门该有的景象!
  在神洲的时候,虽然闯荡无数,却没有当过真正的仙门弟子,也不曾有过苦修的岁月。如今**再造,有了灵根,何妨尝试一回,以期早日恢复修为呢!
  无咎慢慢穿过人群。
  空地上摆放着几个竹筐,里面装着一些新鲜的野果。众人围着竹筐争抢着吃食,然后各自跑向不远处的山坡,继续抢占草棚,或是山洞,无非想要有个上佳的居所。而山谷中尚有弟子居住,时不时听到驱赶的吼声传来。
  无咎走到近前,几个竹筐内已是空空如也。而阿易、阿三,早已忘了大哥,竟尾随在松犬与山狼的身后,显然有另攀高枝的架势。他耸耸肩头,继续奔着山谷深处走去。
  踏过草地,迎面几个篱笆环绕的苗圃,或是药园子,里面种植着奇花异草,或是几味寻常的灵药。越过一片小树林,竟围垄成田,培土成畦,并种植谷物、瓜果等物。
  无咎走在田间地头,有心采摘新鲜的瓜果来品尝一二,却见每处都竖着小小的介石,上面刻着“千慧谷某某所有”的字样。
  嘿,有趣。千慧谷的每块地方,都有它的主人。
  而瓜田李下,为古人所慎。初来乍到,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无咎摇头作罢,顺着垄间继续往前。
  渐渐三、五里,飞瀑涛声愈来愈近。
  无咎循声看去,尚未加快脚步,又转过身来,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左近的不远处,有萋萋芳草环绕,一个三两丈方圆的水塘澄澈无波,还有淡淡花香伴随着灵气随风吹来。恰当明月升起,光华倒映,天涯共此时,万里琼宇一池间。
  无咎前后张望,嘿嘿一乐,旋即宽衣解带,“扑通”跳下水塘。
  独自漫步在山谷之中,并非闲情逸致,而是想要洗涮一番,这方池水恰如其时也!
  啧啧,太脏了,哎呦……
  无咎坐在水塘中,尽力搓洗起来,无意中牵动后背的伤势,疼得他呲牙咧嘴。
  虽然没有修为,所幸筋骨、肌肤不比寻常,又借助黑泽玄气的阻挡,总算逃过了姜玄的致命一击。而后背应该留下一道尺余长的伤口,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如初!
  无咎伸手抚摸后背,这才觉剑伤只剩下五六寸,似乎痊愈了小半,却依然皮肉翻卷而疼痛难忍。
  咦,伤口自行痊愈?
  而我没有修为,也察觉不到经脉灵气的存在,更没有吞服过任何丹药,伤口怎会自行痊愈呢?难道是黑泽的缘故,又或是玄气所致?那两样东西,乃是致命的存在啊……
  无咎想不明白,索性作罢,又将脑袋浸泡在水中,用力揉搓,接着脚丫子,胳肢窝、指甲缝,皆不错过,洗得一个痛快。须臾,再涮洗衣衫。一个时辰之后,他跳上岸,只穿着一件亵裤与一双靴子,拎着湿漉漉的衣衫摇摇晃晃而去。他的身后,则留下一池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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