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公交车开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这一站正巧有人上车,那个人上车之后,状态就很不对劲,刚坐在座位上,头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
  聂棠压低声音,笑着对沈陵宜说:“我感觉这这辆公交车就像传送令牌,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就相当于修真界的小世界,这里面会有许多很复杂的境界压制的法则。”
  沈陵宜见她说话的语气和状态都还比较轻松,也就笑了一下:“原来我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就是那个……你知道的。”
  聂棠咬住嘴唇,脸上忽然泛起了桃花色,缓缓地垂下睫毛:“其实还好……你很温柔,并没有多疼。”
  沈陵宜蓦然看见她露出害羞的神态,整个人都轻飘飘,又酥又麻。
  正好她侧过头去,从他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洁白颈项上的一抹红痕。他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的颈上亲吻了一下。
  聂棠本来就怕痒,被他碰到了脖子上,立刻就痒得受不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别闹了。”
  被卷在书包里的小白顿时怅然若失,其实聂棠出门的时候,并非每一次都会带上她和黄鼠狼。
  可是没有人单身狗是愿意整天围观别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的,就算单身的小白也不能例外。
  她觉得,可能以后聂棠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了,再也不属于她和小黄了。
  聂棠突然感觉到小白传递过来的低落情绪,打开背包,把她放了出来:“怎么了?”
  小白歪了一下脑袋,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要走了……舍不得你……”
  聂棠莞尔一笑:“以后还会再见的。”
  公交车一直以一种不紧也不慢的速度开着,中间停下来好几次,有些站并没有人上车,而有些站上车的人都浑浑噩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错上了这么一辆诡异的车子。
  终于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打开后车门,头也不回地喊道:“终点站到了,该下车的乘车请下车!”
  那些坐在位置上打瞌睡的乘客似乎还没清醒过来,摇摇晃晃地排着队下车。聂棠却反其道而行之,她走到司机的驾驶室边上,轻声问:“回起点的车什么时候发车?”
  司机机械地扭过头,注视了她片刻,两边嘴角突然往两头轻轻一扯:“现在是十点四十五分,再过三个小时,也就是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准点发车。”
  聂棠还待开口,又听见这司机阴森森地补上一句:“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觉得自己还能赶得上这班车吗?”
  沈陵宜也听见了这句话,直接按着聂棠的肩把她带到自己身后:“赶不赶得上是我们的事,你就是只需要开车就行。”
  司机缓慢地摇了摇头:“这回不行。你们这回,一定是回不去了。”
  ……
  “一点四十五分,”沈陵宜对了下时间,然后把手表模式调成倒计时模式,“走吧,我们去找……那个谁来着?”
  “李家一。”聂棠补上名字。
  他们走下车,才发现这终点站有一个非常空旷的候车厅,之前下车的那些人排成队,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已经朝候车厅的出口走去了。
  他们也加快脚步,跟上了出站的队列。出了车站,这外面车水马龙,人流熙攘,一眼看过去就跟任何一个繁华的大都市没有区别。
  这里,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
  可是要说这里有多么正常,绝对如此,他们很快就注意到,这里的行人,街边小店做生意的老板,还有人流最密集路口卖唱的流浪歌手,都是双眼无神,处于一种迟钝呆滞的状态。
  沈陵宜观察了一圈,发觉除了他们两人还算是正常以外,就再没有一个神智清楚的人了。
  这场景,简直就跟电影版的丧尸围城一样,特别渗人。
  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怎么去找李家一,这里有这么多人。”
  聂棠思考了一下,干脆把小白从包里放了出来:“你能找到他吗?”
  小白轻飘飘地站在原地,如果她出现在现实世界里,还是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大街上,恐怕已经引起骚乱了。
  可是这里很特别,根本就没有朝她多看一眼,似乎她就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寻常人一般。
  小白布满是黑发的脸皱了皱,突然伸长了脖子四处嗅着:“我好像……好像闻到他的气味了……”
  呼得一声,她飞快地飞了起来,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
  沈陵宜反应极快,看准她飞走的方向,立马就拉着聂棠往她走过的方向追去。
  他们在人群中左躲右闪,不停地捕捉着视线中闪过的白色裙摆。很快,他们就跑出了闹市区,进入了比较冷清的街区。这个时候,小白已经飘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聂棠左看右看,转向一条僻静的小路:“我能感觉到她往那边去了,但是很奇怪——我原本是用神识跟她绑定的,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感觉不到她了。”
  ------题外话------
  其实地图数学很复杂的,但是我写的异能加现言,就不详细写这个了。
  【那些年,我为数理化脱的发】系列
  第421章 小白的人生 加更
  沈陵宜当机立断:“那就去那边看看再说!”
  聂棠嗯了一声,立刻跟上他的脚步,跟随他进入这条小路,这条小路很显然是通往一个地形十分复杂的胡同,他们一走进去,立刻就转晕了。
  一旦失去跟小白的联系,聂棠就很难判断方向,倒是巷子里突然响起的一声惨叫给他们指明了道路。
  “往那边走!”
  循声走,总比自己在里面瞎逛要好。
  聂棠眼睛尖,很快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趴在地上,正是小白,她死死地压在李家一的身上,身上的长发绞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脖子弯成了一种格外扭曲的形状。
  这个时候,就算聂老御厨不敢在沈陵宜面前露面,这也坐不住了,急道:“赶紧阻止她!不能让她杀人!”
  聂棠靠近过去,手掌还没按到小白的肩膀,就见她缓缓地扭过头,在凄清的月色下,她用她那张只有黑发而没有五官的面容对着她,迟钝地开口:“就让我……让我杀了他,好不好?”
  聂老御厨快要急疯了,整个身体膨胀得像颗快要爆炸的气球,吹胡子瞪眼:“别闹!你不能这样做,杀了人之后你就再也不可能恢复正常了!这值得吗?”
  李家一虽然被她用长长的黑发勒着脖子,颈椎骨都咯吱咯吱作响,可他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只是不痛不痒地嘿嘿笑了两声:“对啊,你不能杀了我,不然你就得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说值得吗?”
  聂老御厨开始还没注意到李家一,现在突然听见他开口说话,立刻倒抽了一口气,双目圆瞪:“李行,你是李行!你这个天杀的兔崽子,是不是你把我孙女害成这副鬼样子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真的。”李家一的笑容满是恶意,“我只是找了人来,在她死后,剥了皮抽了骨,让人把她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好看吗?满意吗?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小白被他激怒了,绑在他身上的黑发收得更紧,根根都透进肉里。
  聂老御厨急得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他现在发现了,只要他说一句话,李家一就能借着他的话头继续刺激小白。
  他这骂人也不是,打人也没那本事,突然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若有所思的聂棠,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你平常不是有很多心眼的吗?赶紧想想办法啊,还傻站着干嘛,你你你赶紧啊!”
  聂棠蹙着眉,问道:“李家一跟小白到底是什么关系,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啊。”
  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们过去是什么恩怨,就算有心也很无力。
  “李家一原名叫李行,他父亲跟我是老相识,于是我就做主把小白许配给李行。我原来以为是为她找了一户老实本分的好人家,可是!”聂老御厨气得变成了圆球,“哪知道李家就是一窝白眼狼,嘴上说得有多好听,做出来的事就有多下作!”
  小白的名字叫做聂婉如。
  当年出嫁时才十五岁,是个长相讨喜珠圆玉润的小姑娘。
  聂家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御厨世家,聂老御厨在被抹掉金刀御厨头衔之前,还是颇受达官贵人喜爱。
  纵然他就只是一个厨子,可是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爱吃。
  作为御膳监最有资历手艺最好的金刀御厨,无疑,想要同聂家攀关系,再通过聂老御厨的口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李行算是上门拉关系的年轻人中最受聂老御厨喜爱的。
  他容貌端正,读过许多书,家里长辈都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在聂老御厨那种从小苦练厨艺、字都没认全的大老粗看来,读书人好啊,读书人斯文,写写文章作作诗,可不比他这样烟熏火燎得来得高贵?
  于是他动了心思,虽然在当时,他收的几个徒弟都对自己的孙女有心,但他还是把婉如许给了李行。
  毕竟,当一个读书人的正妻,总比嫁给一个满身油污的厨子来得好吧?
  在这个时候,他忘却了一句古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聂老御厨还在世地的时候,李行的确是对聂婉如很好,不光是温柔体贴,就连妾室都没娶过一房。
  李家在聂老御厨的帮衬下,也越过越好,李行入朝为官,官居五品。
  只是好景不长,聂老御厨因为脾气暴躁、说话也向来直来直往不讲究分寸,而得罪了贵人,再加上,御膳监能人辈出,他做的菜,皇帝也吃腻味了,便不再保他。
  聂老御厨最终落得个掳夺金刀御厨头衔的下场。
  他回到家中,看着曾经快要被人踏破的门庭尽可罗雀,一时想不通,就病倒了,这一病,直接就过去了。
  聂老御厨一过世,聂婉如在李家的处境就变得很凄惨了,原本对她温柔体贴的夫君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往家中纳妾,最后甚至还要休她。
  聂婉如被一纸休书扔到脸上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她深恨李行的无情和李家的不仁不义,晚上穿着红衣吊死在了李行的院子门口。
  这一下,李家上下可就慌了,聂婉如穿着红衣上吊,这在古时是相当不吉利的,如何“破解”也让李家人操碎了心。
  某一天,李行遇到了一个穿着青布衫的男人,他生得俊秀而又斯文,吐属淡雅,超凡脱俗。他听闻了这件事,主动求上门去,顺道询问了聂婉如的生辰八字。
  古时女子的生辰八字都是不得为外男知晓,而李家这个时候只想解决掉这个麻烦,便把聂婉如当年庚帖取了出来。
  那位很俊秀的年轻男人看着纸上的生辰八字顿时笑了,说道:“原来如此,这也并非什么麻烦事,只要你们按照我说得做,自然就能保二十年平安。”
  那个男人亲手抽掉了聂婉如的骨,又把她的皮肤缝合起来,制成这样薄薄的一片,还说她出生的日子特别好,出生在中元节,又在七月十三日吊死,命中带阴,千载难逢。
  李家只顾着处理掉聂婉如的尸体,根本没有注意过那个年轻男人说过的一句话“保二十年平安”。
  二十年后,李行在跟同僚从酒肆里出来,醉得太厉害,居然摔进水沟淹死了。他当时的死状也格外的惨,摔得四肢对折,手骨脚骨都粉碎了。
  “我想我懂了,”聂棠伸手握住小白单薄的肩膀,问道,“你想要向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你曾经的夫君报仇,对吗?”
  ……
  小白扭曲着她那张布满黑发的脸,咬牙切齿:“负心薄幸,该不该杀?”
  她看见李行之后,过去那些被埋没的记忆又开始复苏。
  尽管已过百年,可她依旧能够记得当时的李行抓起一张休书逼她在上面画押。
  她不愿意,他便把那张纸扔在了自己的脸上,就像看着一堆最下贱最低贱的蝼蚁的眼神看着她:“你签了最好,起码还能全了你我的面子,不签,那也无妨,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毕竟,你的爷爷已经病死了,谁来为你出头?”
  从前那些夫妻之间琴瑟和鸣的记忆她都不记得了,但始终还记得自己走投无路,投缳自尽的凄凉如雪。
  她恨,她实在恨死了李行还有翻脸不认人的李家!
  就算是死也要恶心他们,于是她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穿着红衣,直接吊死在李行的正院门口。
  聂棠微微叹气,她觉得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爱恨纠葛的事情了,感情的事,是不可以用理智来衡量的。
  如果她敢回答一句“是”,小白就能转身把李行给吊死;如果她回答不是,一定还会激怒小白,她心智不全,在愤怒之时,也只会直接把李行给吊死。
  好像,不管她怎么选择,最后都会引向同样的结局。
  聂老御厨见她一直沉默,又在边上催促:“你快点想办法啊,这样傻站着难道办法会自动找上门吗?你从前不是很机灵很会做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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