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
霍丛紧紧地拥着李画盈, 力气大得似乎想要将她揉碎, 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仿佛这样就再没有其他人能伤害到她。
那支半旧的发簪静静地躺在神坛上,李画盈微微仰起脸, 下巴抵在霍丛肩上, 一边看着那发簪, 一边缓缓地摩挲着霍丛的脊背。她歪了歪头, 小猫似的蹭了蹭霍丛的侧脸:“阿鲤……”
霍丛将脸埋在李画盈颈侧,身体微微发颤, 半天不肯吭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呢?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生气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恼些什么。
生小公主的气吗?自然不是的——他又不是傻,当然知道小公主是为了他, 才会起这样的毒誓。
那他恼的大概是自己。
他一直觉得,哪怕他暂时失了皇子的身份, 可他还是瑞王世子,手握军权,统领着霍家军,立过许多军功, 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无能。
可每回只要牵扯上小公主,他总是很无力,也不知道小公主有没有觉得他很没用。
“阿鲤,答应我, 好不好?”李画盈轻声问道, 感觉自己的颈侧有点温热湿润, 然后便听到霍丛那饱含着委屈的声音——
“嗯。”
李画盈轻叹了一声,闭了闭眼。
两人静静地相拥,半晌后,霍丛哑着嗓子闷声道:“娇娇,你欺负我。”
李画盈笑了笑,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说:“那你是想被我欺负,还是想被其他人欺负呀?”
霍丛:“……”
“嗯?”李画盈见霍丛半天不吭声,提了提音调,霍丛立马从那婉转的尾音听出了不满。
“自然是……自然是被娇娇欺负的好……”霍丛总算发现了,自己已经被小公主吃得死死的,感觉再无翻身之日了。
可他的小公主,确实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霍丛原本对永安帝那位置没有什么想法。
十八年前那宗旧案,离他太遥远。他对先皇后没有任何印象,甚至在十六岁以前,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是皇子。
永安帝对他一直都很好,他觉得永安帝是一个好伯父,更是一个好皇帝。永安帝亲自教他刀法和兵法,他曾经非常敬仰永安帝。
哪怕后来瑞王跟他说了他的身世之后,他第一反应也不是恨,而是迷茫。
永安帝现今后宫就一个皇后和王贵妃,据说两位身上都有先皇后的影子。在他知道自己身世以前,他觉得永安帝是一个内敛而长情的人。
可后来,他才得知,先皇后是以谋害公主的罪名,被永安帝打入冷宫的。
当今皇后在十八年前还只是贤妃,但圣眷正浓,刚产下公主,后宫其他妃嫔便争相拜访道贺。彼时霍丛也才出生不久,先皇后刚出月子,也循例去看了一下新出生的公主。
哪料先皇后刚看完公主,后宫就传出了公主的死讯,所有人一致指向先皇后,说贤妃一时口误得罪皇后,皇后掐住公主脖子,导致公主窒息而亡。
先皇后没有强势的母族,永安帝立她为后时已经顶着巨大的压力。而贤妃的父亲却是背靠手握重兵的靖国公,靖国公企图通过贤妃控制后宫。公主之死后,所有盯着皇后之位的人,对先皇后群起攻之,永安帝最后将她打入了冷宫。
若是先皇后稍微为自己求一下情,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可她并不爱永安帝,被打入冷宫时,连求饶的话都不曾说过半句。
霍丛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恨,瑞王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但瑞王一直将先皇后的发簪视为珍宝,冒着性命危险偷龙转凤将他换出来,交情自然不会太浅。
后来先皇后的身体每况日下,加上贤妃等人的暗算,最终在半年后便去世了。
霍丛当初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永安帝。说恨,可永安帝一直对他很好;说不恨,可那毕竟是害死他母亲的人。
瑞王一直跟他说,陛下当年羽翼未丰,是迫不得已,让他不要恨永安帝。
也是从先皇后去世起,永安帝授意瑞王将近卫慢慢改编成霍家军,一步一步掌握实权。然而,外戚的势力毕竟盘根错节,若是全部连根拔起,东晋会大伤元气。
当今的皇后无皇子,东晋明面上只有霍行远一个皇子,但皇后一派也没有轻易放弃。霍行远之所以将青茗留在身边,就是因为以前曾好几次被暗算下毒。
在皇后一派眼里,霍丛自然是站在霍行远那边的,而霍丛统领霍家军,是霍行远强大的助力,是皇后一派巨大的威胁。
但是,在瑞王看来,霍行远仅仅是皇子,而霍丛是太子,将来是天命所归的皇帝,应该是霍行远保霍丛,而不是霍丛保霍行远。
先皇后对王贵妃有恩,王贵妃一直铭记于心,当年瑞王能将霍丛顺利带出宫,还只是个嫔位的王贵妃也帮了不少忙。哪怕如今晋了贵妃,她对霍丛也多有照拂。
霍行远醉心武学,一心只想着闯荡江湖,而瑞王与王贵妃也对霍丛寄予厚望,可霍丛一直对那皇位没什么想法。
看看永安帝就知道了,一人独自在高处,最心爱的人却早已不在身边了。
直到瑞王骂了他一顿,就连娇娇也拿自己的性命起誓。
“娇娇,你啊……”霍丛终于抬起头,稍稍松了松手,转而握着李画盈的肩膀,看着她,眼角微微发红,“就是仗着我心里有你。”
他的身份一旦被公开,永安帝会怎样对他,先不好说,可必定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不管他再如何三头六臂,也不一定能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所以他才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好好珍惜还算安稳的日子。
可如今看来,只有掌握着兵权,坐上了那位置,才能永诀后患,不需要为身份被揭穿而担忧。
李画盈跪了许久,膝盖又疼又麻。方才霍丛抱得太紧,她不好挪动,此时霍丛总算松开了,便顾不得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到了地上,仍是靠到霍丛怀里,哼哼两声:“我要是心里没你,我就不管你了,你还嫌我管得宽。”
霍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回不管一开头谁对谁错,最后错的总是他。然而他听李画盈这么一说,确实也觉得她说得非常在理——都说夫妻连心,自家夫人为自己操碎了心,而他竟然还感到委屈,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没有嫌你管得宽。”霍丛连忙道,“真的没有啊。”
眼看着李画盈撇撇嘴,又见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膝盖,霍丛很有眼力见地代劳了,大掌覆在她膝盖上,轻轻地揉着。
“嘶——”李画盈倒抽着冷气,疼得眉心皱成一团,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你轻点,好疼啊。”
霍丛看她这样,很是心疼:“怕是有淤青了,回府我用药酒给你揉一下。”
“可是父王那边……”李画盈有些犹豫,瑞王看起来被阿鲤气得不轻,“我们还是先去给他请罪,再回府比较好。”
事关小公主的膝盖能不能早点散瘀,霍丛很爽快地点了点头,道:“娇娇说得是,那我们跟父王说一声,然后就回去吧。”
这么随便的吗?李画盈哭笑不得,看来阿鲤虽然非瑞王亲生,但多年以来,这两人早已情同父子了。
于是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李画盈只觉得膝盖上针刺一样疼,霍丛毕竟自小练武,活动几下后觉得无大碍,便将李画盈一把抱起,往佛堂外走。
“欸!你干什么!”李画盈被抱着出了佛堂,之前被侍女引开的侍卫已经回来了,李画盈见侍卫看过来,又羞又恼,小声而急促地说道,“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像什么话!”
这里是瑞王府,瑞王毕竟是长辈,李画盈总觉得在长辈前,应该要端庄一些。
霍丛看着李画盈脸上飞红,就忍不住想逗她:“那我让其他人都低下头?”
李画盈瞪了他一眼。
“世子,”侍卫向霍丛行过礼后,恭敬道,“王爷说,出了佛堂后,世子与世子妃便可自行回府,不必向他请示。”
“啊?”李画盈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侍卫咳了一声,尴尬地看了霍丛一眼,一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的模样。李画盈见侍卫这样,端出世子妃的架势,道:“你说,不用看他,不怪罪你。”
得了世子妃这保证,侍卫就放心了,爽快地说道:“王爷说,他还想多活几年,暂时不想看到世子,要缓一下。”
霍丛:“……”
李画盈:“……”
侍卫一脸敬佩地看着李画盈,又说道:“世子妃,王爷还说,往后世子就交由您管了,请世子妃照看好世子。”
霍丛无言以对,李画盈拉了拉他的脸,忍笑道:“听见没,要听话。”
侍卫微微垂下眼,假装自己不存在。
“嗯,”霍丛大步往前走,边走边说道,“听夫人的话。”
永安帝的禁足令是一个月,期间霍丛只得留在将军府。霍丛觉得这也不错,之前刚成婚一天就被喊去打水贼,跟小公主硬生生分开了一个月,他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补回来,反正霍家军训练自成一套,有他的副将暂时带着,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霍丛心情愉悦,连脚步都变得更加轻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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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顶着锅盖来解释一下:周末是一定更的,工作日说不准,因为总是会有临时任务塞过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说的就是我们这种金融加班狗【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