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我东晋者,虽远必诛

  李画盈被扰了心情, 神色不愉地下了秋千, 离开后园。
  哼,等阿鲤回来, 她就让他去收拾萧丞淮!
  回房间的路上,她还远远便看到管家一脸心焦地跟弦月在说着什么。待得她走近了之后, 管家也看到她了,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夫人,弦月姑娘说您不舒服。我请了大夫过来, 现在人就在外厅候着,等夫人随时召唤。”
  李画盈一愣, 随即想到之前她让弦月以身体不适的理由, 拒见萧丞淮。想来这老管家以为她是真的哪里不舒服,急急忙忙就去请大夫了。
  见老人家一脸关切焦急的模样,李画盈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只是方才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 有些头晕, 不过现在没事了, 金二叔不用担心。”
  这金二叔是瑞王府管家的弟弟, 原本也是在瑞王府做事。后来霍丛被赐将军府,瑞王便让金二叔跟着一起照顾霍丛。
  金二叔虽是下人, 但看着霍丛长大, 对霍丛感情深厚。
  这小将军自小便沉默寡言, 长大后话就更少了。眼看着许多与他同龄的贵族青年,连孩子都有了,可小将军却连个心仪的女子都还没有,可真是急坏了瑞王府和将军府上下。
  好在,如今小将军总算是成亲了。而且,成亲后的小将军,连话都变多了,也变得比以前爱笑了,这可都是夫人的功劳!
  别说小将军老早就给府里打了招呼,要一切顺着夫人的意,便是小将军没有说,他作为将军府的老管家,也肯定是要尽心尽力伺候的。
  老管家明明记得,小将军中午和夫人回来的时候,夫人还好好的呢!哪料小将军一走,夫人就不舒服了,那可真是吓坏了他,赶紧将大夫请过来。
  此时,夫人又说没事,但老管家哪里放心?小将军早就说过夫人身子弱,最近需得好生调养,于是老管家又劝道:“夫人还是让大夫看看吧?早前将军也吩咐了的,要让青茗公子给您调身子的。”
  李画盈一愣,问道:“来的是青茗?”
  老管家点点头,回答道:“正是。”
  之前她中了沉梦之毒,多亏青茗给她施针,还给了她淬在匕首上的毒/药,她才能保持清醒,刺伤萧丞淮。
  于情于理,她都是要亲自出去见一见的。于是李画盈又改口道:“金二叔说得对,是该调养一下的。”
  李画盈出了前厅接见青茗,青茗向她行过礼后,祝贺她大婚,说了些吉利话。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青茗这才问道:“听金二叔说,夫人身体不适,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李画盈摇了摇头,笑道:“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只是之前让沉梦虚耗了一阵子,还得让你帮忙调理一下身体。”
  青茗心下明了,给她把脉后,开了个调理的方子,递给上前来接的弦月。他交过后,又问李画盈:“夫人,将军今日在府里吗?”
  “不在,进宫去了。”李画盈见青茗脸上有些为难,主动问道,“怎么了吗?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青茗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双手奉上。
  “这是……”李画盈微微歪了歪头,眼里露出一丝疑问,“这是什么?”
  莫非这位霍夫人已经忘了,她自己捅过北寒萧王一刀?青茗咳了一声,只好提示道:“早前夫人在桐山镇驿馆,向青茗拿了些药对付萧王。那毒是我师门独制,只有门中弟子方可解开,这便是解药。”
  是这事啊。
  李画盈一脸恍然。
  若是青茗不说,她倒还真的忘了。
  实在是那人一向让她觉得刀枪不入,以为他能自己料理好身上的毒。
  李画盈点点头,接过小瓷瓶,道:“好,我知道了。”
  既然已经给霍夫人把完脉开完方子,解药也都给了,青茗很快便告辞。李画盈捏着小瓷瓶,打算等霍丛回来后,再交给霍丛处理。
  这一等便等到了酉时。
  府里已经备好晚膳,侍女来询问李画盈是否要先用膳,李画盈摇了摇头:“等将军回来再一起。”
  这永安帝,将阿鲤召进宫里去那么久,到底有什么事?她正想着,便听得下人来通报,说将军回来了。
  李画盈眼神一亮,连忙站起来,提着裙角小跑着往外走,还没走多远,就正好碰上大步走来的霍丛。
  “阿鲤!”李画盈高兴地喊了一声,扑到霍丛怀里,随后又看到后面几个苍衣黑甲的霍家军,不由得愣了愣。
  虽说她一向知道霍丛与霍家军感情深厚,对下属也没什么架子,可今日新婚第一天,就连永安帝也是给霍丛放了假的。眼下这几人穿着军衣来到将军府,让李画盈有些纳闷。
  霍丛接住李画盈,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地应了一下:“娇娇。”
  李画盈正想告诉霍丛,晚膳准备了八珍丸子,便见他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
  “白水江水贼嚣张,陛下命我出兵围剿,”霍丛轻声道,怜惜地抚了抚李画盈的脸,“待会儿就出发。”
  “什么?”李画盈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商议了几天都没个结果,今天下午召你进宫,就决定让你去围剿?”
  而且,更重要的是,之前阿鲤就说过,朝中一直没个结果,是因为东晋的战船只能在江内行驶,不适合海战。此时让阿鲤领着这些有问题的船去应战,这永安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娇娇。”霍丛不认同地看着她,皱了皱眉道,“祸从口出。陛下让我去,自然是有必去不可的理由。”
  哪怕是荒唐的决定,可只要下决定的是皇帝,便容不得臣下非议。更何况——
  “这次陛下让我出战,事出有因。”
  各国偶有重犯逃脱,均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在陆中无容身之处,便流落到东海,成了水贼。
  这些水贼还往陆上招募,那些在路上过不下去的人,听了水贼的诱惑,便加入其中。几十年过去了,东晋一直时不时打压一下,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剿灭。
  因为,到了外海便是水贼的天下,他们四下散开,若是要追击,需得花上大量人力财力。只要不将最后一个水贼杀掉,这个水贼变能又分化出一整支,故而东晋一直未能将其彻底剿灭。
  然而,最近的水贼首领是新上任的,直接杀入白水江下游的东晋边城,拿太守的人头祭旗。边城将士奋起反击,却不想中了圈套,死伤折半,这才闭城死守,一边派人到附近州城求助,一边将消息传到凌州皇城。
  霍丛被召进宫,正是因为永安帝刚收到边城的消息。
  “区区水贼,竟敢杀我东晋城池太守,”霍丛谈起那为祸的水贼,脸上一冷,道,“虽远必诛。”
  不知为何,她明知道,这天下,没多少人比霍丛更会行军打仗了,但也忍不住担心。明明她之前也是想着,要看他成为那名震天下的名将。
  不出战,又何来功名呢?可她此第一反应,却是害怕霍丛会受伤,不想霍丛出战,留在她身边。
  不行,她不能这么想的。
  阿鲤是东晋的将军,皇命在身。先不说无法抗命,哪怕不算这点,阿鲤原也将守家卫国视为己任,同僚被惨杀,让他坐视不理,简直不可能。
  若她还以儿女私情来扰他心神,只会让他分心,无法集中精神去应对那水贼。
  李画盈心中有些无奈,但也确实有些担忧,提醒道:“按你这样说,水贼流窜多年,这次突然挑衅,怕是有古怪,你要千万小心。”
  霍丛点点头,安慰道:“放心,我会的。”
  这次水贼发难确实不同寻常。边城守卫哪怕再大意,装备应当也比水贼精良,为何会输得如此惨烈?且水贼多年来作恶,说到底都是为了财,这次竟然杀太守,简直像是有意挑衅。
  然而,不管如何,既然来挑衅,他便要将这帮水贼彻底剿灭,让他们无法再为祸东晋。
  “将军,该启程了。”
  两人身后的一名霍家军小声提醒道,李画盈抬头看去,那霍家军一对上她的眼神,便愧疚地垂下头,不敢看她。
  唉,这天杀的水贼,早不搞事情晚不搞事情,怎么就专挑将军新婚的时候?这要是昨天早点传的消息,估计出征的便是平阳郡主了。
  谁让将军是东晋第一名将呢,陛下就是要这第一名将的头衔,去挫水贼的锐气。
  这覃公主娇滴滴一个美人儿,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然而出乎几位霍家军意料的是,这娇滴滴的覃公主并没有要哭要抱抱,虽然脸上很不舍,但仍是主动松手。
  霍丛原本回来这一趟,便是要与李画盈道别,眼下既然已见过,便得马上出发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等我回来。”
  李画盈点点头,眉眼一弯:“嗯,等你回来。一切小心。”
  霍丛领着几位手下离开,李画盈看着霍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既然阿鲤要围剿水贼,那她就不拿萧丞淮的事让他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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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某天,霍将军巡营后,拿着一块铜片写写描描。林副将以为他在记录军中问题,走近一看,却发现他在铜片上画了一大片细细短短的横线。
  林副将:将军,这是什么?
  霍丛:秋水眉,羽玉眉……
  林副将:啊?
  霍丛:描眉绾发,闺房之乐也——你不知道?
  林副将:我知道,可是你这是在干嘛?
  霍丛:夫人总嫌弃我给她描的眉不好看。
  林副将:……
  后来,传闻天下第一名将霍丛将军,能手执泣血长刀斩尽凶恶之徒,也能轻提眉笔,为夫人描出比女子画得更好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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