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苦酒，苦苍生
周衍对于这样的一种语气，十分反感。
有一些修士，掌握了天地大道，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强者，在时间长久之后，便对于一般的低境界修士，完全视如蝼蚁，一个看不顺眼，都可以直接发出一道剑意眸光，让人灰飞烟灭。
无论是日暮西山的老人或者是手无寸铁的小孩，都可以没有半点愧疚之心的将其斩杀！甚至还有一些人，已经忘记了过去自己是怎么修炼上来的，对于抹杀一些低境界的修士，看着他们垂死挣扎，却兴致勃勃。
这等人物，大多会被修士称呼为‘老怪’。
这个不算老但也绝不能说年轻的妇人，就给了周衍这样一种很变态的感觉。当然，这个人的实力，与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也是成正比的。
因为以周衍如今强大的灵魂感应能力，尚且感觉这老妇人如一潭深水一般，实力深不可测。
出来了积羽寒冰窟，周衍也想过乾坤一脉的少主、那个伊人会找他，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派人在这里等了十三天。
是是非非，如今若要相见，只怕便是无言的结局。
相见不如不见。
“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满嘴喷粪知道吗？你们少主曾经都尚且要称呼我一声‘少爷’，你怎么说，也就是个奴仆而已！”
周衍固然心中不想招惹是非，但也绝不可能被人如此辱骂而不反抗。
所以，他以一种戏谑的态度，以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这个老妇人，开口讥笑道。
“小畜生，我看你是找死！”
老妇人果然勃然变色，脸色陡然间已经变得阴冷了起来，那目光，也刹那间变得阴鸷而可怕。
“死？你试试看！”
周衍嘿嘿冷笑一声，同样狂妄而傲气。
那刹那间，他的头发忽然间飞扬了起来，一身灵甲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他的气血，也在刹那被调动了起来，只怕是一旦动手，就会有石破天惊之势，惊动不少修士。
老妇人的瞳孔一缩，似乎忽然清醒了几分，她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轻蔑之色，却没有动手，反而冷声道：“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念在少主与你青梅竹马一起成长了那么多年，今天的事情，本长老就不计较了！”
老妇人忽然变得好说话了，但语气冰冷，这却是将杀机隐匿了起来的结果。
周衍心中一凛，顿时知晓这件事看似缓下来了，实际上，只怕是变得糟糕了。
不过债多不压身，周衍也知道自己连姬天虚的鼎炉姬太虚都给毁了一半，那姬天虚那般人物也不可能饶恕自己；而且也有更多修士知晓他是圣女姜雨凝心仪之人，只怕想杀他的人也更多！所以再来几个猛人，也算不了什么。
他嘿嘿冷笑着，却也没有拒绝的跟在了那老妇人身后。
“哼，你倒是有点魄力小小境界也敢谩骂于我！不过若是连一点儿胆量都没有，那就真的废物中的废物了！现在虽然同样是个废物，可好歹也还有点担当。”
老妇人开口，语气里有着一种骨子里的高傲之意，对于周衍，她也是发自骨子里的轻视。
似乎，她们一脉的少主能见周衍一面，那就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我是废物，但胜在年轻，可惜某个老太婆固然有些能耐，但是已经干枯腐朽，哪怕是刻意展现活力，也依然又老又丑！”
周衍嘴下毫不留情！
此时，乾坤少主要见他，他自然死不了，这老妇人固然心狠手辣，但起码现在不敢动他！
此时哪怕是一声不吭的当孙子，此妇人也不会对他好，既然如此，索性放开来骂，骂个痛快！
果然，周衍的话几乎直接触碰到了这老妇人的逆鳞，她气得还算雪白的脖子都涨红了，如果不是乾坤一脉的少主要和周衍见面，她甚至要出手狠狠掐死周衍。
此时，她气得哆嗦了起来，咬着银牙，还丰挺的酥胸不断起伏，恨恨的道：“好！好你个小畜生，伶牙俐齿，我倒要看看，等你离开这里，是不是还这么能说！”
她以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狠狠盯着周衍看了几眼，接着陡然速度加快，远遁了出去。
“装模作样，一大把年纪，还搞得胸脯那么挺，里面塞的空气吧？也不怕气炸了！”
周衍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但这句话，却直接让远处飞遁的老妇人听到了，她身影一个踉跄，差点从空中掉落了下去，然后竟是喷了一口血。
这是被气疯了的征兆！
“小兔崽子，你找死！去死吧！”
这老妇人直接崩溃了，转身便直接出手，一指头点出一方毁灭天地的剑意！
但便在此时，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忽然间出现了，这雪白色的身影忽然伸手一拍，顿时，天地间变得黑暗了起来，苍穹之中，有一只遮天蔽日的素白如玉、白嫩如藕一般的美丽的手，忽然当空压下。
“噗噗噗——”
老妇人的身体一震，直接吐血，脸色苍白了起来。
她所有的攻击，刹那瓦解，灰飞烟灭。
但老妇人不敢有不满之心，当下跪伏在了虚空，对着那雪白色的身影磕头道：“少主，您，您来了。”
“修炼这么久，还这么废物！去禁月崖悟道三年，不得出来！”
雪白色的身影淡漠的开口说道。
“是，属下遵命。只是先前交代的事情还未完成，希望少主可以给属下一个完成的机会。完成了，属下一定闭关反思，反省错误。”
老妇人的身体都在发抖，那种高傲的傲气，像是化雪一般瞬间融化掉了不说，她反而变得如蝼蚁在面对一个帝王一般，在瑟瑟发抖，在恐惧。
她的话语里，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之意，这种恭敬与忠心，绝不是简单的承服那么简单，反而像是被烙印到了骨子与灵魂里。
“你下去吧。”
雪白色的身影轻轻的说出了这几个字，这老妇人立刻如遭大赦，连连磕头了九次，哪怕是在虚空磕头，她都将额头撞破了，可见其心之诚，令人动容。
随后，她磕头完，便消失了。
此时，虚空之中，便剩下了周衍与那个雪白色的身影。
“灵衣，很久不见了。再一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地方，人生当真无常啊。”
周衍以一种自言自语般的语气，感慨着说出这句话。
周衍目光看着这个雪白色的身影，她一身如彩萱一般的霓裳羽衣，但这霓裳羽衣，却有着帝王威严一般的光环环绕，令她直接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她本是个很灵性的女子，不然当初周衍也不会痴迷于她，而此时，潜力似乎尽数被开发了出来，领悟了天地至道，周灵衣的出色，已经超越了彩萱，甚至隐约连凝儿都超越了。
凝儿是周衍心中最美的一个女子，没有之一。
此时，周灵衣甚至打破了周衍的这个坚定的意志，可见她已经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可怕的程度。
只是，物是人非，当初的那种迷恋与爱恋之意，到如今，只剩下了一份或者说是亲情的东西。
周灵衣出色，安好，他很欣慰。只是，也仅此而已。
“周衍，你希望我是灵衣呢，还是我不是灵衣呢？”
雪白色的模糊身影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褪去了那一身神秘的面纱。
之后，她就和周灵衣一模一样，变得普通了起来。
只是，她的神色恬静，眼波如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这不是一个有情义的女子，可以拥有的眼神。
起码，在这样的眼神里，周衍再看不到一丝的情。
周衍心中一凛，忽然有些担心，担心真正的周灵衣的安全。
似乎感应到周衍的心思，周灵衣笑了，那种笑容，如百花盛开，让人极为惊艳。
但这笑容，也只是一刹那，便如一刹那的流星，固然绚丽，但是瞬间便已经凋谢。
“曾经，有一个女子，她年轻气盛，不懂事，心比天高，却身为下贱。”
“她放弃了她内心里其实很看好也很喜欢的男子。”
“后来她每天在忏悔之中度过。”
雪白色的身影一字一句的讲述着，似乎这件往事，已经与她无关。
而她每一句话，周衍的心，便疼痛了几分。
最难忘是初恋，周灵衣是他的初恋，他真的能做当忘记吗？
事实证明，心痛的感受证明，这份爱，其实依然存在，只是被埋葬了起来而已。
而现在，这个雪白色的霓裳羽衣的女子，正在一点点的挖开他心中的那个伤口。
“终于有一天，她梦见了霓裳仙子，得以开启灵魂深处的血脉力量。
但这个力量觉醒，她就必定魂飞魄散，一切记忆，将不复存在。
她苦苦哀求霓裳仙子，最终，她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保留记忆和生命本源的机会。”
“但她放弃了这个机会，因为她感应到，她心爱之人，正遭遇一场莫大的凶险。”
“所以，她放弃了自己，身穿那件他送给她的灵衣，前往了那个名为‘黄泉’的地方。”
“在那里，她代替他，承受了黄泉的一次攻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套灵衣，在黄泉上，永世长存。”
“那套灵衣，是她的坟墓。她的一生，她的爱情，都倾注在了那套灵衣之中。”
“那套灵衣，现在、将来，都会一直孤零零的在那里。只要那套灵衣在那里，她的心爱之人再下黄泉无数次，也不会被黄泉伤害。”
“她死了，我才可以活。”
“本来，我不可能获取这些信息，但我却莫名的传承了她的记忆。”
“我是她的延续，她抑或者是我的延续。不过，她鼎炉的命运已经注定，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所以，你说，现在我是我，还是我不是我呢？”
雪白色的身影，只是如事不关己一般的讲述了这个故事。
到这个时候，周衍才明白，如果不是周灵衣，他已经死在了黄泉。
难怪，难怪当时凶险无比的情况下，周灵衣会出现。
只是如今，他心中空洞洞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周灵衣，真的死了吗？
看着眼前的周灵衣模样的霓裳羽衣女子，周衍心中如在流血，痛苦得有些无法自拔。
他双眼有些发红，却没有泪水流出。他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拿出烈焰剑心酒，一口口的喝下去。
每次喝酒，都是苦涩的心态，这种心态之下，他的所有能力，都会暂时停滞。
就如一个普通人，喝着可以焚烧灵魂的酒，每一口，都是一次苦难的人生。
苦痛，苦酒，苦苍生。
灵魂如被酒水焚烧，以至于周衍的脸上，都出现了病态一般的殷红。
此时，周衍对面，雪白色的身影似乎微微有些心痛难耐，只是，她默默的忍住了，她的目光无比深邃，目光深处的泪水，被禁锢在一方虚空，没有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