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幕待机模式

  撒那似乎一下子对新世界失去了兴致——原来这个他殷切期盼的地方并没有他合适的位置。他想回家。
  况且他也不愿意莉莉再为他多花钱了。于是他们放弃了在B区用餐的计划，离开了所多玛后便去了附近的商店，买了许多他从没见过的食材。
  “这里甚么都有。”撒那看着堆得满满的货架说。
  “嗯哼，”莉莉笑了笑，愉悦地道，“除了能量棒。”
  撒那吃过能量棒，不是多好的食物，但也不能说是太差。他一直想问莉莉这个问题，不意间便说了出来：“你为什么讨厌能量棒？”
  莉莉耸了耸肩，“小时候吃太多了，”她说完后，看见撒那默默地把更多东西塞进手推车里，于是笑着阻止了他，“差不多了，他们不送货到D区。”
  “即使我们付得起钱？”
  莉莉点了点头，“对，即使我们付得起钱。”
  撒那没回话，只是抿着嘴又拿了一包土豆。
  可这时莉莉却说：“不用这个，他们会给我送一些过来。”
  撒那马上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那个天然土豆协会，还有那个给莉莉送提拉米苏的人。一想到那个放在精美盒子里的提拉米苏，他就感到焦躁。然而尽管不乐意，他还是听从了莉莉的话，把土豆放回了货架上。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莉莉早已告讯他们，她的土豆快吃完了。他们回去D区后不久，就罕有地迎来了访客。
  那个时候撒那正在收拾他们从商店买回来的东西，足足有一周的份量。他把它们仔细分类好，放在冰箱里。而莉莉则在沙发上玩游戏。她那身衣服还没换下来，穿着高跟鞋的双脚在沙发扶手上晃来晃去。脚踝上的金属扣子闪花了撒那的眼，他没法专注，这刻他的脑子里只有莉莉出门前和他说的话，‘你站着操我的时候我就不用踮着脚尖了’还有‘想试试吗’。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想她在做爱的时候饿着肚子。
  “莉莉，”他像往常一样问她，“你晚餐想吃些甚么？”
  莉莉听到后想了想，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一个从大门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先是一阵门铃声，然后有一个男声说道：“莉莉芙，是我。”
  撒那原来迈开的脚步霎时便滞住了，而莉莉先他反应过来。
  她从沙发上起身，朝撒那说：“我去开门。”可是她马上又回头拉了撒那的手把他带进房间。
  “别出来，在这里待着。”
  撒那没答应，他拉着她的手，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那是谁？”
  莉莉摇了摇头，“没甚么，只是一个朋友。”
  “那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莉莉低头，咬了咬唇，这是她紧张时常用的小动作，“他，他不大喜欢机器人。你就在这里安静地待一会，行吗？”
  他没法说不行，他不能拒绝她的要求。
  所以他松开拉住她的手，退后了两步，低声地说：“行。”
  莉莉似乎因为他的回答松了口气，接着她转过身，把门关上。
  这是莉莉第一次这样要求他。撒那觉得心口里有甚么东西一直往下坠，一直往下坠，在听见着地的声音前，那个东西一直在半空中坠落，不得安宁。
  过了不一会，又似乎隔了许久，撒那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莉莉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脚步声。
  “莉莉芙。”那个男人有着动人的男中音——不像他的声音那样低沉，让人自然感到一股压迫感。
  “你为什么来？”莉莉的声音有些烦躁。
  “你很久没有过来了，”男人说着顿了顿，“为什么住在这里？我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地方，也更加方便我们——”
  “不用，”莉莉提高声线打断了他，“……这里挺好的。”
  那个男人听起来是个温柔的人，他似乎也习惯了莉莉的脾气。他放缓了语气，哄着她：“我只是提议。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大放心。”
  她不是一个人，撒那在心里想。
  “没甚么好担心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好。”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笑了笑，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我给你带了土豆，还有些别的。”
  “……谢谢。”
  “你甚么时候回来？或者你想的话我可以……“这时撒那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后那个男人又问，“怎么了？”
  “我想换件衣服，”莉莉对男人说，“在那边等着我，行吗？”
  男人大概是点了头，撒那并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接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莉莉走进来，把食指贴在嘴唇上。
  她让他保持安静。
  直到她靠得足够近，撒那才犹豫地发出一个声音，“……莉莉？”
  莉莉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安静地走到他的身边，附在他耳边快速地念了一串字符。
  撒那忽然感到四肢像被冻住一样，然后他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个声音快速而低沉地说。
  [声纹匹配]
  [密码匹配]
  [进入管理者模式]
  [输入指令……]
  [强制进入待机模式]
  撒那试图挪动他的指头却徒劳无功。
  [指令执行中]
  他看着莉莉，想喊住她，却没法发出声音来。
  [进入待机模式倒计时]
  莉莉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过身，再次把门关上了。
  [3]
  [2]
  [1]
  [0]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BABYLON017已经进入待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