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章 吾有一计
民众造反，这在历朝历代都不是小事。
当下天空泛红，本就不稳，邱言逼迫世家，更是动摇了根基，一旦造反就有可能形成燎原之势，所以这政事堂诸公才会这般郑重。
只是这事在邱言的口中，却仿佛微不足道一样，而且说出来的话，更让人心惊。
“北边的世家，如今蜕变成了新兴世家，西边是国都所在，又有陪都东都隔绝东西，两边兵马容易夹攻，所以不容易混乱，至于那南边的世家，经历白莲之乱的时候，就元气大伤，又承了邱言的情，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如此看来，邱言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嗯？”
“之前天罡地煞贼就在齐鲁起兵，结果为了打击邱言，调他离京，那许应一等人就力主新军出阵，但现在看来，不光没能如愿，反倒是让邱言更方便行事了！”
“难道在那个时候，邱言就已经计划要对付世家了？所以才顺势而为，根本不与许应一他们对抗？”
几名宰执、前宰执见了邱言的表情，心内念头涌动，思绪翻涌，各有所思。
“世家所求的，无非是邱某下台，好确保他们的权力基础，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想要真的推动乱世。”邱言对于几人的意外，心知肚明，从容说着，“真要是乱了，失去了秩序，没有了规则，最危险就是聚集了大批钱粮的庄园，所以这些举动，都是表态。”
“话虽如此，但局势有时根本不受人力掌控，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到时便是世家怕也难以控制了。”马阳老成持重，说出一番话来。
“老师所言正是，”邱言点了点头，“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拖，更不能给世家喘息的机会，否则不光会有扩大的危险，还有可能令百姓因此而亡！”
说话间，邱言转身迈步，就要离开。
“邱尚书，你这是要去哪？”见状那岑帛忍不住皱眉问道，“如今事大，正要商讨一番，此时你不可擅自离开。”
邱言停步转头，说道：“商谈并无结果，但我已经有所安排，如今正是运用之时，多耽误一时，便会生出一份变数，是以片刻也等不起，几位若是有所担心，可随邱某一同去往城外知行书院。”
“知行书院？”
听到这个名字，几位宰执表情各异，他们这个位置的人，岂能不知这个书院的名号？本该是大张旗鼓的展开仪式，本着邱学本身的地位，该是引得诸多学子趋之若鹜，但因为世家的压力，反而是门庭冷落，现在邱言提出这个名字，不由不让人想到是要对世家的所为做出反击。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确实担心事情不受控制，这东边的叛乱，着实是当务之急，所以暂时放下了公务，要随邱言同往，若是邱言没有办法控制局面，他们也好劝退其人，来保证天下太平。
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马阳前行两步，到了邱言跟前，问道：“慎之，你抓了许家、蔡家的不少人，可是要行株连？还有，你如果真的得势，被抓的袁浩、张析平等人，连同他们的家族，是否也要步许家、蔡家后尘？”
“并非如此，只是该有的过程不能废。”邱言看了马阳一眼，这位曾经教导自己的老人，如今年龄太大，但双眼反而越发晶亮，他知道马阳这是在考校自己，若是回答的让对方满意，不说支持自己，但肯定不会阻碍。
邱言便道：“国法无情，待新皇登基之时，便会大赦天下，蔡家、许家也能得赦。”
“你就不怕他们牢记在心，卧薪尝胆？”王甫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邱言摇摇头道：“有何可怕？他们若要报仇，便要违法，到时自有处置，若是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要用正道途径来打压于我，那又何妨？”
王甫又问：“可是要行法家的那一套？”
“岂能只注一边，当德法兼治。”
……
说着说着，他们好似将眼前危机忘却，转而讨论起治国之道了，连那徐进很快也加入进来，相比之下，孟青宾、岑帛等人心中担忧，难以静心。
说话间，几人已经很快来到城外书院。
知行书院所占之地本就不小，如今建设完毕，不见厚重、肃穆，反而有一股田园气息，只是在这书院之中，尚未立起圣贤像，不见圣贤堂，在主流的观点，这就不是一个能够传承起来的学派。
只是在这书院的后面，又架起了一座高台，台子上建有楼阁，最上面的一个平台上，摆放着一件奇异物件，上面环环相扣，隐隐转动，离着老远，就能在里面隐约看到星星点点。
以宰执这个位格层次，自是消息通透，都知道此物正是那浑仪，为邱言拿出图纸，工部打造，材料据说是天外陨铁。
此铁来的正是时候，里面巧合，引人深思。
如今，在那浑仪跟前，还有几人，为首的高冠博带，一派世外高人风范，正是那清凉先生，在他身边还有两名青年，一名少年，看那恭敬模样，都是其人弟子，正在听从教诲。
在注意到邱言等人到来后，清凉先生仿佛早有准备，领着三名弟子过来，与诸多宰执见礼，双方都是早有耳闻，而清凉先生与徐进更是有旧，双方叙旧之后，视线尽数都落到了邱言身上。
“侯爷此来，应该就是为了之前的事吧？”
听着清凉先生之问，邱言点头回道：“不错，之前拜托先生的事，可曾完成？”
清凉先生就道：“还差少许，那北边的边疆之地，即便有武经总要的舆部为凭，依旧还有一些地方犬牙交错，难以细节探查，是以不够准确。”说话间，他转头吩咐了三名弟子，就有年龄最大的那人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顿时，马阳、王甫、徐进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上面。
纸张打开，上面确实罗列着诸多的符号和蝇头小楷，邱言目光在上面扫过，点点头道：“这些已经足够，足以暂时压下天地异样了。”
这样说着，邱言对着众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领着一行人步入高台。
“咦？”这一进来，马阳、王甫等人都忍不住轻咦，原来是没能看到想象中的楼梯，而是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方盒子，邱言与清凉先生的几名弟子也都顺势走了上去。
迟疑片刻，马阳等人也都照葫芦画瓢，这一站定，方盒子上方传来“咔嚓咔嚓”的机簧弹动的声音，随后微微一震，就不断向上攀升！
这般情况，就算是几名宰执也免不了生出意外、好奇，但总算还压抑的住，这方盒子不断的上升的过程中，沿途又经过了几个楼层，但都没有停顿，直入顶端楼台！
待得轻微的弹动声后，邱言又带着众人走出。
“难怪清凉先生你之前那么快就从楼阁中走出来。”徐进直到此刻方才有心思感慨一声。
“这似乎是墨家机关术的法门吧。”王甫则是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马阳则是看向邱言，口中道：“这些事情，先放一放，慎之，到了此时，你也该将打算说与我等了吧。”
“说来也简单……”邱言并不推辞，“还是和这天上的异象有关。”说话间，他走到了浑仪跟前，抬手一指。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天，入目的正是还带微红的天空。
“嗯？你是要将破灭这最后一点异象，作为底牌，与世家对阵？”岑帛并不看好这个打算。
“并非如此，”邱言摇摇头，“这事还要做的时候才能分明，否则的话，单凭用嘴去说，还是词不达意，不过这天上异象，在之前是坏事，如今却也未必如此……”
说话间，他将手上的那一张纸往那浑仪上一扔！
浑仪中本就有星星点点在飘动，除此之外还有淡淡一层红色雾气，而今那白纸落入其中后，星光立刻汇聚过去，竟是直接将那纸给点燃，里面的种种符号、小楷便都落下来，生生在浑仪诸多圆环之内凝结出一片虚影，笔画勾勒，江山万里！
赫然是大瑞版图！
只是这大瑞的北边还有些模糊。
马阳等人见到这个画面，尽数心头一动，有所猜测。
邱言则是一眼浑仪，言曰：“足矣！”然后一掌拍在上面，就有意念灌注其中！
嗖嗖嗖！
下一刻，风云变幻，这高台本就高绝，如今天风吹来，带来一丝丝文网思线，缠绕在浑仪一道道圆环上，圆环交错转动，内里的星辰与淡淡红色相连，一颗颗星辰的光辉凝结下来，照射在那一片虚幻的版图上！
轰隆！
天上，猛然间一道雷霆闪烁，而后在马阳等人惊讶目光的注视中，一颗颗星辰白日显形，星光照耀下来，与天上残留的一层淡淡血色相合！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所谓残留血色，实际上乃是一只空间生灵的身体，内里空间层层叠叠，星光照耀其中，立刻辗转蜿蜒在其中折射、反射、散射，最终靠着这庞大身体，遍布大半个江山上空！
“世家鼓动民愿，但若是万民之心不与之相，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再大势力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