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倪校:“适应了就好,你们是我们学校的新鲜血液,平时有什么不懂不清楚地多问问房老师他们。房老师,你们老教师要多带带她们这几个新老师啊。”
  房老师:“这是肯定的,小梁老师她们几个平时跟我们也都挺好。她们这一批小老师本身也很优秀,都很好学。
  倪校点头“就是要这样传帮带,让我们的年轻教师迅速成长起来。”
  三个人一同说场面话。期间,倪校有意无意地打量梁京京,梁京京一触到他目光就浅浅笑。
  他也笑笑,端杯子喝茶。
  这些二十四五岁的小老师,在这个近五十岁的校长眼里就是孩子,跟他女儿差不多大。
  这一批市里的教师招考,梁京京的成绩一开始没过线,抵不住运气好,前面录取的两个都弃权,她替补上来。
  几个校领导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可时间越久越发现,这梁京京在业务上实在欠缺。她课上得一般,对工作也不上心,听说还在课外搞副业,有时来不及改作业就让学生互相批改。
  除了业务,她的个人生活似乎也很“多彩”,才来不久,学校里就有各种传闻……
  倪校很想和这个新老师聊一聊,没找到适当的时机。
  眼见这两天就要期末考,全校都在忙复习和暑期安排,他忙得不可开交。结果昨天,这个小老师身上又发生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故。
  不过这事不怪她。相反,梁京京是受害者。
  昨天下午初二七班的第二节 课是梁京京的英语课。课上,教室后排有个男生看课外书,梁京京当堂把他的书给收了。课后,梁京京被一个好学的女生拖住问问题。正在回答中,男生过来跟她要书。
  当时那书就在粉笔盒边。梁京京看他一眼,把自己手机压上去,“书我会交给你们班主任,你放学前去跟她要吧。”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她继续跟女生说话。
  新来的小老师们有个特点,他们要么是幻想跟学生打成一片,要么就是跟学生拉不下脸,最后都被学生牵着鼻子走,苦了自己。梁京京不同,她本身就比这些学生还张扬,很敢治他们。
  但这一回梁京京大意了,这小男生二话不说,直接从讲台上拿走自己的书。只听耳边一声脆响,梁京京回头时,自己的手机已然躺在教室的瓷砖地上。
  最新的苹果,大屏幕碎成蜘蛛网。
  这个男生叫蒋思蓝。
  梁京京上班几个月了,三个班学生,她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的不出二十个。说起来,她对这个蒋思蓝倒是印象深刻。起初她以为这是女生名字,有次边说着“这题我要找个女生回答”,边念出“蒋思蓝”三个字,惹得全班哄笑。
  蒋思蓝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学生,不是顽劣分子,相反,听说成绩还不错。最让梁京京气不过的是,昨天事后,这学生还不肯道歉。七班房主任说,这个事由她解决,梁京京没想到,她倒是解决到副校长这边了。
  “小梁,刚刚房老师把情况都跟我说了……”倪校说:“你刚来不清楚,蒋思蓝这个学生的情况是有点特殊的,所以我跟房老师商量了一下,还是把你叫过来,正好一起聊一聊,把学校一些情况跟你介绍介绍。”
  梁京京作洗耳恭听状。
  “都是自家人,我们说话就直接一点了。蒋思蓝这个孩子平时话不多,品行呢还是不错的。他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爸爸在他入校前就牺牲了,他是个烈属,跟着妈妈过。地方上有领导一直很关心这个孩子的情况。我们学校也是拥军单位,这你是知道的。当然了,这个事从头到尾肯定是学生不对……”
  绕了大半天,梁京京听明白了。
  两层意思:首先,这个孩子是个有背景的。其次,孩子妈妈愿意赔钱,但是目前她人在外地出差,要过两天回来后确认完情况,再帮梁京京修手机。
  给家长的电话是房老师打的,梁京京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从传达过来的话意上她能感觉出来,这学生妈妈的态度一点不软。
  倪校又说:“小梁,这两天就要期末考了,既然家长态度是好的,这个事情我们就不要带情绪来处理了,就是个小事故嘛,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十几岁孩子最好面子。我们让孩子先好好考试,事情先放一下。事情学校一定帮你处理好了,你看行不行?要是处理不好,你这个手机我来赔。”
  梁京京心想,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嘴上乖顺:“行的领导,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实验初中在n市是个成绩中上的学校。校园不大,行政楼和初二的教学楼面对面,操场建在楼群后头。
  此时还是上课时间,几个班学生正在上体育课,繁花绿树伴、欢声笑语,满满的青春气息。两个女生提着筐排球迎面走来,马尾辫翘翘地,礼貌地喊“老师好”。从校长室出来的梁京京漫不经心地回着“你们好”,走入教学楼。
  人走过,香水味还停留在空气里。两个学生忍不住还头看。
  “她姓什么来着?我就记得叫什么静静。”
  “梁,梁京京,北京的京。”
  “对,想起来了,教初二的。”
  “她家好像超有钱。”
  “谁说的?”
  “我上次听到李老师他们说的,你没看到她身上都是名牌啊,上次有跑车来学校门口接她……”
  “这么拉风……”
  教学楼里书声琅琅,梁京京上楼,有人恰好抱着一叠本子下来。
  一上一下,一抬眸,冤家路窄。
  少年不算高,体型单薄,面容算清秀。正值青春发育期,他额头上有几颗明显的青春痘。转瞬即逝的惊讶后,像没看到梁京京一样,他一声不响地从她身旁擦过。
  呵。
  心情不佳地梁京京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还堆着两个班的作文本,觉得这工作真是烦透了。想到前几月刚来时看到墙角的小花小草都可爱,现在是看什么什么碍眼。这天下午再没其他课,她硬着头皮把桌上的两堆东西随便改了改。
  实验初中每天五点半放学。
  这天像平时一样,很多老师提前走了。办公室最后两个女老师结伴离开时,梁京京还在收东西。等到她再出来,学生大部队正开了闸似地往外涌。
  六月傍晚,天光还大亮,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围学生里,两个男生一路在聊车。其中一个忽然扯着公鸭嗓说:“哎你看那个破桑塔纳,黄锡他爸开的就跟这差不多,他还老吹牛,说他爸是做工程的,装自己是富二代……”
  可能是大家走路走得很无聊,又或者是这孩子嗓门太大,周围几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地去看路边的车。
  梁京京也捧了个场。
  来接小孩的车太多,那车有些甩地压着档,屁股斜插在一辆宝马和一辆沃尔沃之间,车头朝外。都不知道是哪版的桑塔纳,四角方方,老得像是从驾校里溜出来的。
  还真是辆“破桑塔纳”。
  就在梁京京要收回目光时,驾驶座的门却开了,车上下来了个男人。
  男人穿一件蓝色衬衫,挺悠闲地站在车门边喝了口矿泉水,又找人似地往人群里瞄,慢慢扭上瓶盖。
  交错的人影妨碍了梁京京的视线,她脚步慢下来,仔细盯了他两眼。
  人潮涌动,男人忽然朝这边招手。梁京京脑中微怔,余光里,一个背黑色挎包的少年快速穿过马路,跑到他面前。
  第66章 66
  不行。  梁京京学了四年英语, 上学时她很喜欢那些简洁的英文小诗,随意的几个单词连在一块,被卷翘的舌尖轻轻送出来,温柔、浪漫。
  可如今她仿佛越来越能体会到汉语的准确精炼, 就拿成语来说吧, 有时短短四个字就能描绘出一个场景、一种心境。
  比如,爱屋及乌。
  当你喜欢了一个房子,就会连它屋顶上的乌鸦也一并看着顺眼起来。
  这就好像, 此时此刻,她坐在这个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书房中,不时瞥一眼坐对面的少年,倒也不觉得他像原来那么讨厌。
  蒋思蓝面色冷漠地写着卷子。他的刘海似乎比在学校里又长了点,可即便这么长不剪,仍然遮不住额头上冒出来的两颗大痘子。
  梁京京想,他这两颗痘痘怎么几个月了都还没好。
  今天是第一节 课, 梁京京从家里带了一套练习卷过来。她当了老师才知道, 老师的教辅是不用自己花钱买的, 相熟的书店会主动送,这套卷子就是人家送给他们年纪英语组组长的, 组长又给了她。梁京京拿回去后碰都没碰过,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头一回给人做家教,既然某人说只要复习上学期内容就行, 她就不搞复杂了, 准备每节课先让蒋思蓝做卷子, 再边帮他批改边结合书本拎知识点。
  蒋思蓝写着卷子,梁京京翻了会儿心里已经熟透的英语书,无聊地打量起这间书房。
  先是看一看满壁橱的飞机模型,接着又像上回一样,拨了拨桌上的地球仪。
  圆形的球体“咕噜噜”转,少年抬眸,冷冷看她。
  梁京京心想,又不是你的球。
  偏偏又再轻拨一下,问他,“写完了?”
  蒋思蓝不怎么服气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秒,垂下去,再次动笔。
  空气安静。
  不一会儿,梁京京注意到了地球仪旁一堆摞得高高的书籍。
  《空气动力学》、《航空发动机原理》、《电工电子》、《目视地标罗盘领航》……六七本书不怎么整齐地堆放在一块,另有一本散落在台灯边,内芯插着一支笔。
  这么多书。
  梁京京随手翻阅了下台灯边的这本。原以为是某人装样子,结果里面倒有不少标注痕迹,有的地方打三角,有的地方打星号。
  梁京京略微讶异。
  她差点忘了,这人上学时成绩就不错,刚从乡下转来就在期中考里拔了尖,得到所有任课老师的刮目相看。班上同学也是那时才注意到他——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乡下土小子。
  书上的注解左一块右一块,梁京京完全看不懂这人鬼画符的字迹。
  开飞机有这么难么?
  “不要乱碰我哥东西。”
  正想着,对面有人打断她的思绪。
  看着忽然发声的蒋思蓝,梁京京心里略有些不平,顿了顿,她放下书,什么都没说。
  这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梁京京跟蒋思蓝几乎无交流。他写卷子的时候她看自己的英语书,她为他讲解的时候他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卷子。
  鼻尖总是飘来若有若无的香味。
  蒋思蓝知道,不只是因为她擦了香水,这里面还是她脸上化妆品的味道。她在学校就这样,以至于她批改过的作业本、上完课后的讲台,都会带着这样的香气。
  这味道让他觉得熟悉,熟悉到有种莫名不爽的感觉。
  想起徐宁说的话,蒋思蓝忍不住朝旁边人瞄了眼。
  泡她?
  这女的除了空有一副外表,还有哪里好?尽管还是个少年,蒋思蓝却仿佛已经具备一个男人对异性与生俱来的判别能力。
  正莫名烦躁之际,客厅的门锁有了动静,书房里两个人的目光都飘至门口,若有若无地等待着。
  等着等着,果然有人走过来。
  “怎么样了?”刚到家的男人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轻敲两下门。
  梁京京:“这题讲完就结束了。”
  还说下午在家,结果课都上完了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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