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来，本王的酒，七界能喝到的可不多。”三人落座，空虚尊者舒了一口长气，哈哈大笑，手一拍葫芦，一道酒龙飞出，又凭空一抓，抓出一只碧玉杯，酒龙飞入其中，顿时异香扑鼻。
徐阳逸也不推辞，伸手接过，一口入腹，只感觉整个生命都旺盛了起来，就像冬日的野花，开遍了夏日的山丘。
“这是……”他愕然看着酒杯，这酒已经不能用好不好来形容了，而是延缓生命的宝药！
“九九还阳酒，不老山特产，千年百斤，酒不断，人不死。大圣亲赐，神奇吧？”空虚尊者微笑道。却换来旁边凌波仙子的一声冷哼。
她摩挲着手中的碧玉杯，清秀的面容上涌上一抹杀气：“若不是你识人不清，怎么会落到用还阳酒续命的地步？”
一只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凌波仙子脸色微微一红，没有挣脱。也没有再开口。
“你以为我不想一剑了结了他？”空虚尊者抿了一口酒道：“他为我虚无大乘门的道子，谁来接这个班？虽然他心性狠毒，但不得不承认，他更适合在修行界生存，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虚无大乘门乃是我毕生心血所在，人非草木，谁又能没个牵挂？”
“可惜，人心也最是善变。”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借酒消愁……果然是最蠢的做法……”他话锋一转，淡淡道：“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人啊……有时候还是得为自己活。”
徐阳逸没有接话，大致的事情他已经明白了，空虚尊者被徒弟所害，不过他并不关心。
“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自己是泥吗？”他微笑着拉开衣襟，徐阳逸一眼看去，只见一个手指大小的晶体，正死死刺入他的胸口，散发出漆黑的光华。而随着这片光华，空虚尊者全身的生命都在飞快流逝——包括刚才还阳酒带来的。
而胸口附近，已经完全化为泥土。不……不止胸口，这片泥土已经一直没入对方的衣襟，下摆，而且出现了干裂的痕迹，动弹之间，黄色的土块沙沙落下，即便空虚尊者再怎么隐忍，脸上也露出无比痛苦之色。
“你……”他愕然看了一眼对方，终于明白，对方不是爱喝酒，而是这个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生命！他必须灌酒！
什么东西这么恶毒？就连太虚都无法避免？
空虚尊者寒声笑道：“灭仙种……我查了无数典籍才看到它的名字，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绝迹。它泯灭一切虚相，只留下真实。换句话说，它磨灭肉身，只剩下灵魂，最后被收入灭仙种之中，回到掌管人的手里。就算仙人也得死，何况是我？”
“而当虚无消散，我这才发觉，我……竟然是一块泥，不知道谁捏出来的泥？这是真仙造物，不会骗我，谁能想到血肉之下居然是平时踩在脚底的泥土？而且内视都看不到？”
他颤抖地拉起衣衫，声音中带着敬畏：“何等神威……”
徐阳逸理智地没有问下去，虚空尊者会变成这样，这有一个答案——他本身就是娲皇捏出的泥人！
这个答案让他简直不寒而栗，他想到了，结合蝶母的话，娲皇将七界搬运到这里，但是……同样也没有人。
她可能做了和地球上一样的事情，再造一次人，赋予灵性，自我繁衍。但究竟是谁，竟然能破除娲皇的神通？破除对方的世界？居然能将不知道几十万，百万年的神通返本归元！让一位五王看出了倪端！
他再次想起了天地之桥。
谁炼化了它？
谁在娲皇死后动了她的骸骨？
谁能得到娲皇的首肯，用自己的天地之桥炼成七界的脊梁？
他不能问下去，这件事牵涉太深了。然而对方却不想给他推脱的机会：“你知道……这是谁刺入我的体内么？”
“不想。”徐阳逸皱眉道：“前辈，我们还是谈正事的好。”
空虚尊者没有说话，深深看了他许久，仿佛没听到那样，继续说道：“当然是我的好徒弟了。从他出生，我一把手把他带大，当时是看出了他时间神则的天赋，成长期间拼命帮他隐瞒，到最后他认为有足够的实力冲上太虚了，就把本王一脚踢开，过河拆桥。”
徐阳逸刷一声站了起来，磨牙道：“你这又是何必？以为说给我听，我就会为你报仇？”
两位太虚都抬起了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许久，空虚尊者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泥？”
“不知道！”
“不……你知道！”凌波仙子也站了起来，浑身灵力按而不发：“你在拒绝，拒绝听到这件事。这件事里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让你不能听，不想碰。七界能让你这种修为感到恐惧的东西已经太少了。但是……我刚才确实在你身上看到了心有余悸的感觉。”
空虚尊者死死摁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凌波仙子轻咬红唇，转过身扶起对方。空虚尊者双手撑在桌上，呼吸粗重，目光带着一丝绝望中的光芒：“我不问你为什么……”
“但是……请你告诉我，我……还有救么？”
说完，他竟然推金山倒玉柱，深深一躬。甚至头都触到了桌子上。
一位五王二后的下拜。
一位七界顶尖当权者的乞求。
徐阳逸目光微微闪烁，这一瞬间心中权衡了无数次，空虚尊者保持那个姿势一动未动，足足过了五分钟，徐阳逸才开口道：“很可能没救了。”
“很可能？”凌波仙子目光霍然抬起：“那就是还有一丝可能？”
“告诉我，道友，只要你说出来，无论行不行，我凌波仙子代表幽海龙王宫承你一个人情！并且，这次大争之世，我曼陀罗幽海龙王宫退出竞争！全力助你登基！”
徐阳逸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过了，南华蝶母在敲打他，告诉他七界无所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那么他难道不能敲打敲打对方么？
实力并非永恒，他经历过太多了。如果单相信实力，丹霞宫他就死了无数次。虚空金字塔面对整个宇宙黄昏的源头，他只怕也灰飞烟灭，步新路雅德的后尘。
然而，他都活了下来。
他擅长的是细致入微的观察，敏锐的第六感，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剑走偏锋。
南华蝶母固然强到没边，只不过……她能出来么？
两人实力完全不对等，却是隔空试探，没有直接杀伤手段。他又为什么不能垫垫对方的底，尝试寻找一下对方在隐瞒什么呢？
一个被破除娲皇“道”的修士，一个返璞归真成为泥人的修士，如果她真的是隐藏了“七界还有娲皇的人，而且很可能是比她更受信任的人，以至于可以移动娲皇骸骨”这条信息，送过去空虚尊者，就是代表他猜到了一丝。
而急于登基大道的蝶母，看到这份无声的试探会怎么选择？
“我可以告诉你。”徐阳逸目光深邃了起来：“不过，我首先得说明白，你身上的天道已经被这枚灭仙种完全弄坏了，活下去几乎不可能，然而却能让你朝闻道，是不是夕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妾身谢过道友。”从刚才，凌波仙子就道友相称了，听到这句话，立刻一个万福。
空虚尊者也直起了身，看得出来，他的神色轻松了一些，应该会死吧……他听出了对方并没有救他活下去的心态，因为已经没救了，但是……
至少能死个明白！
第1402章 十二生灵
徐阳逸这才缓缓道：“那里有一位可怕的存在，从七界创立之前几十万年甚至百万年千万年就存活在那里，她跟随一位不老不死的存在，就是七界的创世神。你到了她面前，不可能有一丝自己拿主意的机会。”
“而且，能否进入，还要看她答不答应，如果拒绝，无人可以看到她。”
凌波仙子思维更快：“你是说……七界除开独步大圣，还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他才是七界的无冕之王？”
“没错。”徐阳逸低头抿了口酒，掩去眼底的精光：“她是七界真正的主宰，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和七界接触。好了，大体里面就是这样，具体去不去随你，如果决定了，我会在离开之后将怎么进入给你。现在……”
他放下酒杯，沉声道：“别告诉我是谁害了你，我不会给你报仇。现在，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存在的？”
“第二，你的坐化地点，如果是在参天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两人的神色，果然，空虚尊者眉头轻微地一挑，随后平息。
“那么，请更改掉它。”
凌波仙子凤眸微眯：“是……那个存在告诉你他的坐化地点的？”
徐阳逸点了点头，空虚尊者沙哑道：“我现在更加相信你的话了，没错，如果我不救而陨落，确实会在参天城，这句话我只对她说过，你竟然能够知道。”
他抬头看向星空：“你说……是否真的有神存在呢？”
“我们修为再高，在神明眼中也不过是泥土。所以……他创造我的时候只用了最普通的黄泥吧？”
徐阳逸没有管他的感慨，现在攻守易位，他掌握主动权，率先发问道：“参天城……现在双方陈兵八亿以上，大战一触即发，根据那位存在的推论，你会在二十三天后坐化参天城，最坏的情况，就是双方爆发大战，加上大争之世的争夺，太过冒险。我希望你更改掉它。”
“这是条件？”
“是。”徐阳逸毫不避讳，懂得用自己所有优势欺上瞒下，拿到好处，这才是他特意寻找空虚尊者的原因。毕竟，要参加争仙大道必须走过大争之世，而大争之世的资格，就是拿到空虚尊者的虚晶。
参天城太过危险，如无必要，他绝不想牵扯进去。
“二十三天么……其实你多虑了，这场大战既然这么久按而不发，很可能爆发期还要推后。”不得不说，空虚尊者的心脏是强大的，即便听到了这种消息，也没有失态，只是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叹道：“不是我不改，而是无法改。”
“你的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他再次站了起来，这一次双手一抖，整个上衣滑落，徐阳逸目光一凝，果然……对方整个身体，一直到手肘，全都化为了干裂的泥土！还阳酒精粹的生命之力化作绿色的灵气不停修补，这才让对方好了一些。
除了四肢，头部，他几乎完全成为了泥人，就算还阳酒也无法弥补生命的流逝。
他转过了身去，徐阳逸仔细一看，目光霍然闪烁，难以置信地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对方背后的泥身。
“这……”他一点点触摸着，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娲皇？”
在对方背后，赫然是一片巨大的指纹！
泥是黄泥，手是手指，当手指捏上泥人的时候，当然会印上掌纹。
这个掌纹随着七界修士的血脉，一代代传下来，终于被不知道什么人破解了！
真的有敢和娲皇叫板的生物存在！
徐阳逸现在只感觉没有问他灭仙种的来历太明智了，这种东西……绝非自己可以触碰的。现有的资源用在刀刃上才是最好的，得陇望蜀，恐怕会后患无穷。
更诡异的是，这个指纹居然自成符箓，歪歪扭扭形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印在空虚尊者后背上。
那是再熟悉不过，却有所不同的画面。
天降暴雨，地涌黄泉，一个人身蛇尾的巨大生灵一手托石撑天，下身没入黄泉之中。
这是熟悉的。
而不同的是……在她周围，有十二个生灵！
有龙，有凤，有其他稀奇古怪的生物，也有……
他曾在体内基因大崩溃的时候，虚灵仙体飞出的巨大蚂蚁！
还有一只啄木鸟。
在这些东西上面，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城堡下方，是一个更大的葫芦。
这座城堡极具特色，围绕着葫芦修筑而成，仿佛地球一样，靠葫芦的“地心引力”牵引。横陈黄泉之下。
“娲皇？”他吃惊之下的低声惊呼，在两位太虚面前如何隐瞒？凌波仙子目光闪烁，轻咬红唇：“谁是娲皇？那个巨大的半蛇女？还是？”
徐阳逸闭住了嘴，目光已经浏览过十二生物，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蝴蝶！
这位杀戮天使昔拉，句芒，看来并非娲皇最信任的人。甚至都没有将她刻画到上面。
“不能说么？”空虚尊者在徐阳逸神识平静后，手一挥衣服飞来，继续说了下去：“当这幅图出现的时候，我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而且，每一天，每一分，只要我闭上眼睛，就有一个声音，一组画面，让我去参天城。”
他直视徐阳逸的眼睛：“它无法抵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威严无方，比广寒大圣更加令人不能抵挡……不，不是不能，是不愿。就像灵魂的呼唤，血脉的牵引。我……只能去这里。”
他闭上了眼睛，有些颤抖：“我的身体……已经大部分不受我控制了，我要分出九成的神识，才能勉强按照自己的思维行动。我的双腿自己迈动着……你能想象这种感觉吗？明明我的神识健在，灵魂没有受损，身体却身不由己地走向参天城。”
“就像死人受到了冥府的召唤，走向黄泉那样，又好像身体中多出了一个人……太可怕了……若非如此灵肉分离，你怎么可能在不太虚化之下追上我们？要知道任何太虚每走一步都是缩地成寸。”
徐阳逸长叹一声。
他现在已经肯定，这绝对是娲皇的手笔，可惜，自己拼命和对方见一面，就是为了更改卷入参天城的旋涡，现在还是卷进来了。
这座城……恐怕还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宋家都没有发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