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虫影

  甘泉宫，女王站在镜子前，试穿下面人献上来的五彩宫裳。
  霓裳宫裙制作精美，名曰：“五云烟罗宝相裙”。通体以青鸟绒羽丝捻作羽绢裁剪。于交领、宽袖、长襟、裙边、腰摆处，各绣着一条飞云穿霞带，呈白、青、红、玄、黄五色。而依循瑶池的习惯，在肩部、裙部还以华雀尾翎进行点缀，并镶翡翠、玛瑙等物。
  从外观上，宝相裙十分华丽。而从实用性来说，也是一件比较不错的法宝。甚至在西荒，瑶池仙衣是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护法宝衣。而有些男修为了安全，也会扭捏尝试买一套防身。
  女王试穿照镜，突然又放下来：“可惜，这只是普通仙娥的衣服。”
  瑶池封山多年，可三青鸟国遵循传统，年年准备进贡瑶池的贡物。然而瑶池迟迟不开，贡品积存太多。在弇妃娘娘做主下，允许三青鸟国将一些次品进行售卖。
  当然，即便是瑶母娘娘当年。制作贡品所附带的残品，也是默许三青鸟国兜售的。
  所以，“瑶池贡品”在西荒，是一个颇具人气的噱头。
  这次齐瑶清点贡品，拿出一部分普通仙娥使用的羽衣、金瓶、翣扇进行售卖。哪怕仅仅在一个小广场的铺子，客流量也极佳。
  女王不远处，仆人上前低声说：“陛下，奴才听说青鸟商行供着一件神母凤裳当镇店之宝。虽然是次品，但如果可以，能试着收过来。”
  “次品？”
  女王眼中闪过不悦，但想起瑶母娘娘昔年的威仪，又忍不住心动。
  神母凤裳，哪怕次品也是人间罕见之仙品珍宝。
  瑶母娘娘为玄门五大元君之一，最重法度礼仪。她当年在瑶池定七品女仙制度，将瑶池女仙划分七等品阶。每一品阶有自己的专属用度和仪仗，连衣服上面的花式都有专门的要求。并以各色禽鸟作为衣裳花纹。
  齐瑶拿出来卖的羽衣，其实就是下五等仙娥的衣服。
  至于供奉神母的凤裳，指的是绣有金色凤皇，仅神母一人可穿的衣服。
  齐瑶把一件正经的凤裳拆下宝石、华翎，充当瑕疵品做噱头。
  可一件凤裳的瑕疵品，足以让女王和一大群女修心动。
  “去问问，看看他们卖不卖。”
  这时，一个红衣小童跑过来：“陛下，七老有请。”
  “哦？请我过去？这么有闲情？”
  女王吩咐下面人去接洽，自己前往赤城七老所在。
  此七老，乃昔年建立赤女国的七位旅人。他们从女尸处得到一篇《赤女龙王经》，修成金丹，隐居在甘泉宫修行。
  女王来到逸光殿，看到七尊干尸模样的老者坐在金刚经盘上，而他们额头各镶嵌一块红色宝石。
  “你找本王，所为何事？”
  最中央那人开口，声音沙哑晦涩：“咱们的计划可以收网，等的人已经到了。”
  “时机已至？那中土……”
  “道君皇帝，合该身陨。”
  ……
  女王派人和齐瑶接洽。齐瑶直接提出面见女王，往甘泉宫亲自商谈凤裳价格。
  等使者回去后，女王在次日请齐瑶一行人入甘泉宫做客。
  和上次不同，这次任鸿从正门进来。刚跨入甘泉宫大门，便察觉一股剑意扫过自己的身体。
  但他扮演底层修士，装作无所觉的模样，跟着宫人前往王殿。
  “那纯阳剑派的人跟赤女国关系不错啊，居然主动帮他们探查来人底细？”
  路上，众人看到一片红色花圃。
  “九丹枝？”齐瑶突然停下来，打量在花圃中采摘红花的宫女们：“这是……”
  带路的官员见状，笑问：“姑娘对我们赤女国的‘九丹粉’感兴趣？要不要回去时带一点？”
  呵呵……这等垃圾玩意，不需要！
  不过九丹粉的原材料，竟然真是九丹枝？
  齐瑶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应付官员后，众人继续前行。董朱偷偷问：“齐瑶，你真确定那所谓的药粉，跟九丹枝无关？”
  在董朱想来，既然九丹枝入药制作粉末。那么把这种花毁了，不是最简单的办法？
  “不是，绝对跟九丹枝无关。”
  仿佛在告知董朱，也仿佛在宽慰自己。齐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毫无半点毒性的九丹枝，怎么能制作出九丹粉这种邪门之物。
  “那你认为，这药粉来源什么？”
  齐瑶沉默了一下，幽幽道：“我记得，九大异虫之中的天香螟，有致幻迷神之效。或许九丹枝粉末仅仅是幌子，他们不知从何处弄来天香螟粉末。”
  任鸿膝盖一疼，感觉又中了一箭。
  好吧，好吧，反正这口黑锅，我背定了不是？
  刚才在花圃看到宫女们采摘红花入药，任鸿立刻明白九丹枝和九丹粉的关系。
  “喂……你当年发现这一点吗？”任鸿暗中和颛臾对话。
  颛臾语气古怪：“没，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九丹枝可以增幅我原本的神力。”
  九丹粉，的的确确有九丹枝的功劳。
  当空中飘落的天香螟粉末沾在九丹枝花蕾上，九丹枝自身的力量增幅天香螟粉末的致幻能力，使其药力成倍增强。
  “正如齐瑶所言，九丹枝没有毒性。可它竟然蕴含一缕我前世的神力，能增幅我的造物力量。”任鸿：“这么看，不仅仅是天香螟，其他几种异虫甚至我的‘净世珠’也能增幅？”
  九丹枝是三代的造物，蕴含三代的一点根源法力。能对三代的其他造物产生促进作用。
  “不好说，净世珠那等灭世杀器。本就可以毁天灭世，净化人间。再增强，也不过是把人间净化的效率提高一些。”
  但九丹枝这等增幅三代造物的特性，的确让颛臾意外。
  当年，他怎么没察觉这一点？
  不，应该是我那个时候根本没见到任何一株九丹枝。
  ……
  对话间，众人来到王殿。官员请众人稍作等待，便自行告退。
  寂静的大殿，仅有任鸿三人以及白芸、赤叆等侍女假扮的四个男装仆从。
  任鸿盘膝而坐，默默施展天衍算经。
  既然已经得知九丹粉的缘由，那么就找机会把线索甩给齐瑶，让她毁灭天香螟吧。就是那玩意有些麻烦，在不引发螟蛉之灾的前提下销毁，需要一些外力工具。唔……或许能利用董朱的九地蝎？毕竟那玩意，也能通过九丹枝增幅。
  过了一会儿，有女官过来请齐瑶：“女王在宝清殿沐浴，不方便见男客。请姑娘随我入宝清殿拜见陛下。”
  去宝清殿？
  齐瑶看向任鸿和董朱，二人面色如常，默许齐瑶单独行动。
  可想了想，齐瑶还是把白芸和另一位男装侍女昌光带上。
  “女官放心，他们随我行走，仅到宝清殿外。毕竟我一小小弱女子在王宫行走多有不便。”
  女官听罢，默许齐瑶带二仆陪伴。
  三人离开，殿内只剩任鸿、董朱以及赤叆、黎烟。
  董朱看殿外冷清，忍不住道：“喂，你说他们会不会痛下杀手，直接抢走那件凤裳？”
  “这等没品的事，想来一国之君做不出来。”任鸿：“而且住处那边还有人看护，不怕。”
  任鸿刻意让东郭老祖守护卿云、黄霱诸女。有他在，赤女国哪能行宵小勾当？
  董朱有点不放心，伸手在怀中掏了掏，然后问：“你身上，有没有准备铜钱？”
  铜钱这东西，我们仙家之辈哪会带——别说，还真有。
  任鸿想起曾经“偶然”得到铜钱，轻轻抛给董朱：“一枚够不够？”
  “占卜凶吉，一枚足矣。”董朱将铜钱立在手背，口中念念有词。
  冥冥之中的天机玄气用来，缠绕在铜钱上。
  这枚被任鸿用来练手速的铜钱在玄气驱使下摇摇欲坠，一会儿向左偏，一会儿向右落。
  可良久后，也不见一个结果，仍在手背立着，左右摇摆。
  任鸿笑了：“董朱，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凶吉难测，无法占卜。”董朱神色凝重，他可是已经吃了外丹，用元神法力测算，居然算不出来？
  凶吉莫测？区区一个赤女国，有那么麻烦吗？
  任鸿倍感意外，施展天衍算经，推算赤女国的天道脉络。他算出赤城七老，算出赤女国主的修为……可这点修为对他们三人，根本构不成威胁。
  “齐瑶去宝清殿，总不可能出岔子。难不成，是我们俩会被偷袭？沙天楼？天门？”
  任鸿不断胡思乱想，忽然白芸跑回来：“不好了，不好了！大老爷，二老爷，夫人在宝清殿失踪了！”
  “什么？”任鸿大惊，豁然起身。
  董朱也站起来，沉声质问：“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们跟夫人来到宝清殿外。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夫人不知所踪，就连引路的女官也消失不见。当我们去宝清殿打探时，听闻宝清殿闭宫，今日女王根本不在那里。”
  也对，前番一场大闹，宝清殿能正常使用才是怪事。
  任鸿面色难看，暗暗自责：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步？
  “让诸位久等了！”此时，赤女国主姗姗从后面走出来。男装打扮的女王脸上带着英气：“方才我在兽山狩猎，略耽搁了，请诸位勿怪。”
  国主在这里，那么刚才的女官真是陷阱？
  任鸿和董朱对视，沉声问：“国主，拙荆方才被贵国女官带去宝清殿，不知可有此事？”
  “有这前事？”女王一脸意外：“本王历来待客都在王殿，不曾设置在后宫，更不会去宝清殿那等禁地。”
  “何况前番宝清殿有奸邪潜入，目前已经封宫。”
  听到答复，任鸿二人勃然色变，起身要往宝清殿赶去。
  “等等——”女王：“兴许令夫人在其他地方迷路？这样吧，本王派人在宫里找找，你们留下来人等消息。”
  任鸿看向女王，目光一暗：“董朱，你留下等消息。我去宝清殿瞧瞧。”
  他跟着白芸伪装的男仆，匆匆赶往宝清殿。
  然而就在半路，他突然停下来。
  白芸：“大老爷，您怎么不走了？夫人她……”
  “行了，这里就你我，不用再装了。”
  白芸面色一顿：“宫主出事，先生可有办法？”
  任鸿盯着她，沉吟道：“似乎比我预想的知道更多，搜魂？还是问话？单纯的傀儡之术，应该做不到这一点吧？”
  他手中亮出勾陈如意，各大神兽元灵将他团团围住：“这次来甘泉宫拜见女王，的确没来错。那女王身上竟然有着天香螟的气息。莫不是空中那虫子的精魄？至于你……”
  天皇境内的颛臾低声一笑：“想不到，我当初那场行动，竟然还是留下余根。”
  “造物主不愧是造物主，即便转世之后也能察觉我们的存在。”
  白云额头一颗红色宝石慢慢升起，里面朦朦胧胧看到一只小虫子。
  天王虱，传说之中以傀儡之术控制他人的魔物。在一千多年前，颛臾亲手毁灭所有天王虱。
  可现在，这早已灭绝的异虫再度重现。
  如果再算上可能是天香螟转世身的女王……任鸿隐约猜出赤女国的幕后到底是什么了。
  “你们这群小虫子大费周章，难不成是刻意等我？”任鸿言语中带着傲慢。
  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九大异虫来自他的前世，弱点知根知底。
  就凭天王虱和天香螟，顶多算上可能存在的夺魂蛉，区区三只小虫有什么用？
  “没错，我们一直在等您。自从您前世把我杀死，让我魂归幽世后，便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白芸”娇容逐渐狰狞起来，话语透着滔天恨意：“一千七百二十五年，我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造物主您的转世。我要亲手夺舍你的身体，让自己真正复活！”
  呵呵……
  任鸿嘴角泛起冷笑。
  全然不把天王虱当回事，而是跟颛臾沟通：“你当初怎么弄得，这玩意还能活下来？”
  “我也没想到，区区一道精魄也能归入幽世。按理说，九大异虫的精魄不足以进入幽世当鬼。天王虱应该别有机缘？不过在幽世，应该叫鬼虱更恰当。算了，先擒下它，逼问姜瑶下落。”
  “废话，这还用你说？”
  任鸿念头一动，各大神兽包围“白芸。”
  “动手！”
  白芸一声大喝，七道红色身影凭空出现，将任鸿团团围住。
  “赤城七老？你不会以为，区区七个金丹——”
  突然，任鸿脸色一僵。在七老围住他后，一道金色大网将他裹住，用一种熟悉的力量将他的法力全部抹掉。
  “龙气？”看到这张由龙气制作的金色蛛网，任鸿脸色难看：“镇龙蛛？”
  曾经，他以农皇为假想敌制作的异虫，想不到今朝却成了自己踩中的陷阱。
  “原来还有镇龙蛛？你们这群虫子倒是很团结啊。”
  金色蛛网如同泥沼，将任鸿牢牢缠住。他飞快思索，龙气并非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庞大的龙气储备，难不成是镇龙蛛盗取中土龙气。这么说，那道君皇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