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1章

  他死得干脆利落,彻彻底底,大罗金仙都拯救不了,只能等待下一次“重启”——倘若还有的话。
  “牛老师……”
  李耀使劲揉搓着面孔,几乎把双眼揉瞎,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千辛万苦一路护送到这个地步,眼看就能找到反抗组织的首领红极星,解开他、张大牛和红极星所有的谜团,结果就在这里,张大牛还是——死了?
  开什么玩笑!
  李耀真想仰天长啸,像个疯子一样狂甩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
  但片刻之后,张大牛尸体上的一点异样,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等等,这,这是什么?”
  很难解释他看到的画面。
  随着尸体渐渐僵硬,张大牛黢黑的皮肤上竟然长出了一条条细长的红线,红线不断延长,纵横交错,形成密布的蛛网,他的“表皮”好似皲裂的涂料般一片片剥落,竟然露出一层惨白的新皮肤!
  第3233章 出此下策
  “怎么回事?”
  李耀伸出手指,往张大牛雪白色的皮肤上轻轻按去,发现他的“尸体”没有半点儿僵硬的感觉,反而充满了橡胶般的弹性和韧性。
  或许是错觉,李耀觉得张大牛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矮胖了一些,就像是渐渐充气的皮球。
  不一时,被毒液侵蚀,变成黑色的皮肤统统剥落,化作了墨汁般的液体流淌殆尽,出现在李耀面前的是一个雪白色皮肤的陌生人。
  他浑身上下光溜溜没有半根毛发,五官浅到几乎看不见,就好像在腔子上顶着一个鹅蛋,虽然已经死去,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为敌人中计而欢欣鼓舞。
  这人,这人不是张大牛!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穹,李耀彻底明白过来,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原来,从头到尾受骗上当的只有他一个,在这场天启组织和方舟基金会惊心动魄的暗战中,他只是一枚懵懂无知的棋子。
  李耀死死咬住嘴唇,在无名男尸身上一阵乱摸,果然在他的下腹部摸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就在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之后不久,这个东西自动激活,向外界释放出了微弱的电波。
  如果李耀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枚类似“定位器”的装置。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天边传来了直升机的旋翼声,声音是从南边传来,应该不是追兵,而是援军——不过,到了现在,李耀已经分不清究竟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自己到底该站在哪边了。
  ……
  他们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邻国一处不起眼的港口。
  这是一个典型的“香蕉共和国”,也就是政治混乱,经济失败,民生凋敝,当局毫无半点控制力,只能掏空国土底下的资源,换取国际上残羹冷炙的失败国家。
  早几十年,这个国家一直被军阀和毒枭把持着,或者说,在这片湿热而混乱的土地上,军阀和毒枭从来都是一回事,就连军队里的血腥童子军,都要时常依靠毒品来麻醉灵魂,维持士气。
  近些年来,虽然在外界的援助下,当局锐意进取,积极革新,出现了短暂的清明和繁荣,但旧势力盘根错节,终究是积弊难返,地震,洪灾,暴雨和海啸,把这个国家彻底打回了原形。
  李耀一路搭乘直升机俯瞰大地,看到洪水冲垮了道路,泥石流淹没了城镇,无数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灾人祸降临——这个国家既没有北方邻国的强大基础设施,又没有训练有素、奋不顾身的政府军,水深火热中的人民,卑微如蝼蚁和草芥。
  不过,这样四分五裂,千疮百孔的政治生态,正是方舟基金会这种秘密组织最好的基地,超能力者在湿热丛林中活动,简直是如鱼得水,他们很早就动用明里暗里的各种方法,渗透到一些军阀的组织里,甚至扶植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势力,眼前这座小小的港口,就被方舟基金会牢牢掌控。
  自从天灾切断了港口和首都之间的联系,当局和政府军都自顾不暇,这里更是变成了暂时的独立王国,方舟基金会的人马可以大摇大摆出来活动,肆无忌惮将寒光闪闪的军械搭载到自己的驳船和货船之上。
  李耀在港口外面一片连绵起伏的军营中再次见到了灰雾女士。
  据说这里在几十年前曾属于某个烜赫一时的大毒枭,那个富可敌国的毒枭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巢穴来苦心经营,虽然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地底下却是盘根错节,别有洞天,是一座好似蚁穴和蜂巢的地下宫殿。
  自然,再坚固的地下宫殿都抵挡不住超能力者的渗透,现在,这里是方舟基金会在东南亚一带最大的秘密基地——不,到了这份上,完全没有半点儿“秘密”的必要,方舟基金会厉兵秣马,已经在为最后的决战准备了。
  一天不见,灰雾女士的脸色苍白了许多,看不出半点儿血色,呼吸也变得微弱至极,似乎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她身后站着只剩下一条胳膊的斯巴达,就连仅存的这条胳膊都打着染血的绷带,脸色同样惨白如纸。
  李耀原本怒气冲冲,打定主意一见到灰雾女士就破口大骂,甚至拎着对方的衣领给她点儿厉害看看,再一字一顿告诉她——“老子不玩了”!
  不过,看到灰雾女士和斯巴达都伤得这么严重,满肚皮愤懑却不知从何说起,愣了半天,道:“辉叔——‘七神’呢?”
  “牺牲了。”
  灰雾女士淡淡道,“我们没想到猎人竟然拥有不死之身,他的实力已经凌驾于终觉者之上,若非辉叔牺牲自己,大家都没办法从猎人的手下逃脱。”
  “这!”
  李耀哑口无言,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名挺着将军肚,顶着酒糟鼻,还穿着红色牛仔裤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骗我,那不是张大牛!”
  “是的,我们护送的的确不是《修真四万年》的作者,而是基金会里一名叫做‘诡面’的特殊觉醒者。”
  灰雾女士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最后一刻才知道,而辉叔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
  “……为什么?”
  李耀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灰雾女士淡淡说了三个字,“幽灵猫。”
  “卧底?”
  李耀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你们早就知道,幽灵猫是‘天启’安插在‘方舟’的卧底。”
  “一开始只是怀疑,而且除了幽灵猫之外,我们还有一大串怀疑列表——包括你在内,别奇怪,像你这样莫名其妙觉醒了强大能力,又积极主动和张大牛搭上关系的人,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灰雾女士道,“还是那句话,对方掌握着精确打击我们组织核心的方法,我们想要与之周旋,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
  李耀沉吟道,“你们就兵分两路,一真一假,我们这一路集中了精兵强将,大张旗鼓通过列车南逃,只是诱敌之计,是吸引猎人主动追赶,掩护真正的张大牛安全撤离?”
  “不是两路,而是三路,也不仅仅是为了掩护张大牛安全撤离,还为了趁机清除‘天启’钉入‘方舟’的钉子。”
  灰雾女士道,“除了幽灵猫之外,还有两名卧底在这次行动中暴露出来,已经被我们解决了,而剩下的人则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有资格登上‘方舟’去见红极星——为了最终的胜利,这是必要的程序,无论你是否原谅,我们都别无选择。”
  对方说得这么光棍,李耀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道:“所以,张大牛安全撤离了?”
  “是的,他已经登船了,很快就要去和‘方舟’回合。”
  灰雾女士道,“张大牛的确是这场战争的关键,无论‘方舟’还是‘天启’都必须得到他或者抹杀他,就连红极星都不得不暴露踪迹亲自指挥这次行动,而这就给了‘天启’甚至‘地球意志’可乘之机。
  “我应该和你说过,‘地球意志’因为某种原因——极有可能是发生在大宇宙中的战争,不得不强行重启,而红极星也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准备在强行重启时,给予地球意志致命一击。
  “红极星说,在大宇宙战争的层面上,地球意志已经被来自外界的进攻者死死拖住,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必须将几乎所有力量都投送到对方身上,所以不可能采用大规模毁灭的方式来抹杀方舟基金会和红极星本人——这么做太消耗能量,会导致大宇宙战争的全面崩溃,只能采用精确打击,斩首战术,类似于‘靶向药’的方式。
  “所谓‘靶向药’,必须精确投放到癌细胞周围,才能起到只杀灭癌细胞,不伤害正常细胞的效果,倘若始终无法找到癌细胞在哪里的话,靶向药的药效再强都没用的,这是红极星不得不隐藏自己,深深蛰伏于海底的原因,亦是天启组织和地球意志不择手段都想精确锁定他的道理。
  “红极星已经隐匿在幕后好几年了,连我们都不清楚他真正的行踪,而‘护送《修真四万年》作者’的行动,几乎是他唯一会露出蛛丝马迹的机会,天启组织和地球意志怎么会放过,而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慎之又慎,对有可能接近红极星的人,进行重重筛选和甄别呢?”
  “那你们现在甄别清楚了么?”
  李耀听到这里,冷冷问道。
  “差不多了,李耀同学,请跟我来。”
  灰雾女士把李耀带到了一间军营里的仓库中。
  仓库中央的横梁上倒吊下来一根铁索,头下脚上,牢牢捆住了一个女人,正是早晨趁着李耀不备,刺杀了“张大牛”的幽灵猫。
  李耀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被方舟基金会抓了回来,看来红极星的确早就撒下了天罗地网,对任何可能性都做足了准备。
  第3234章 自己的命令
  幽灵猫原本是个娇小玲珑,神色灵动的女孩子,此刻却像是入了魔窟的狂信徒,颠倒过来的脸上充满了迷乱的火焰,见到李耀和灰雾女士进来,她直勾勾盯着两人,痴痴笑起来。
  “最终的审判即将来临,没有任何人能逃脱轮回的裁决,无论你们如何挣扎,都不过是自误误人而已,放弃吧,悔改,救赎吧!”
  她眯起眼睛,沉醉在所谓的救赎当中,彻底陷入自我逻辑的死循环,无法挣脱。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伛偻,形容猥琐的男人,外表普普通通,却有一双奇大无比的手,他的手指几乎比普通人的两倍还要长,甚至多出了一节指骨,给人手腕上长了两只大蜘蛛的感觉。
  当他将双手轻轻放在幽灵猫的两边太阳穴上时,手掌就像是一顶铁帽,把幽灵猫的脑袋完全包裹进去。
  这个男人呢喃着来自南洋的土语,从他的双臂上先是浮现出一连串诡异的刺青,紧接着刺青下面凸起一条条好似蛊虫的东西,恍若刺青拥有了生命,在双臂上妖异舞蹈。
  伴随着如此古怪的画面,李耀感觉到他的掌心传来一道道波纹,竟然和脑电波有些相似,源源不断涌入幽灵猫的脑中。
  幽灵猫的眼珠瞬间翻白,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把铁链晃得“哗啦哗啦”乱响。
  这个男人像是从幽灵猫的脑中读取到了大量信息,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哝声,忽而恍惚,忽而“灵动”的表情,竟然和早先的幽灵猫有些相似。
  他一边施术,却一边盯着李耀看,一半阴冷一半炙热的目光,仿佛两把小刀。要把李耀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挖出来。
  “他们在拷问幽灵猫。”
  李耀沉吟道,“不过,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这么做,为了震慑我么?”
  李耀的眼珠转了两圈,忽然感知到仓库四周的阴影中,还隐匿着几十道颇为强大的气息,借助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全副武装的觉醒者,或站或坐,摩挲着匕首,摆弄着枪械,目光不约而同盯着他,呈现出高度警惕的架势。
  李耀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等等——”
  他沉声道,“你们究竟是在拷问她,还是在测试我?”
  双臂拥有活体刺青的南洋怪人终于完成术法,嘴角裂开到了耳根,一边笑着,一边对灰雾女士摇了摇头。
  蒲扇大的双手离开幽灵猫的脑袋时,这名女卧底的双眼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如死鱼般耷拉下来。
  “不好意思,他叫‘脑虫’,是组织里的读心专家。”
  灰雾女士面无表情地解释道,“你知道,既然被天启组织派到方舟基金会来当卧底,肯定接受过特殊的训练,普通的拷问方法对她根本不起作用,不过,‘脑虫’拥有吞噬脑电波的异能,正好是幽灵猫这种脑电波格外发达的觉醒者的克星。
  “如果你真是天启组织派来的卧底,此前和幽灵猫见过面,只不过是联袂上演一出好戏的话,那么,见到你走进来时,幽灵猫的脑电波无论如何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肯定会被‘脑虫’捕捉到。
  “但现在看来,幽灵猫对你并没有特殊的反应,你们此前的确素不相识——这都算是部分证明了你的清白,为你积累了更多的信任。”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李耀低吼道,“‘心灵空间’的患者张嘉树老师算是第一次测试;在飞驰的列车和洪水、泥石流之间和猎人玩命,算是第二次测试;现在又被你们猜忌,送到幽灵猫面前甄别,算是第三次测试,你们究竟想怎么样,难道这样还不够?”
  “你觉得够吗?”
  灰雾女士反问,“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方舟基金会这样一个秘密组织的首领,遇到一名莫名其妙觉醒了超强能力,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成为‘超觉者’,还无巧不成书卷入漩涡中央的神秘人物,你觉得,要进行多少次测试,才能彻底证明他的清白,让他进入组织最秘密的巢穴,近距离接触组织至关重要的领袖——特别是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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