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芝芝一把抱起地上的所有衣服, 她左右看了下,最后躲进了浴池房靠窗户的柜子里,也亏得她身体柔软,才能挤进一个矮柜里面。她此时头发湿淋淋, 衣裳不整,一大半雪白的小腿都露在外面。芝芝屏住了呼吸,然后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躲进来。而此时再出去又晚了,因为公主已经进来了。
这个浴池房的矮柜两门之间有条缝隙, 这缝隙足以让芝芝看到外面的动静。她听见脚步接近的声音。
“殿下, 让奴婢服侍您脱衣吧。”佩兰的声音。
“唔。”
芝芝惊讶地发现公主此时用的是男声, 他此时不再伪装,声音换成男声,他的男声听起来十分慵懒,像一只在打盹的雄狮,犹如玉石之音。芝芝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此时就站在他们前面。
佩兰在给公主解衣,“殿下,太子今日似乎对殿下颇有微词,毕竟那日牡丹宴上来了二皇子不少人。”
公主嗤笑一声,“杀几个人怎么了?区区一个裴景璋,本宫岂会放在眼里。”而这时佩兰把公主的外衣脱下,转而去解开公主头上的发饰。公主动了下头便听到头上的珠玉声,眸色加深。佩兰将发饰全部取下,“若不是太子,殿下也不用以公主身份……”
“闭嘴。”公主轻声道。
佩兰立刻跪了下去,她瑟缩在地上,“求殿下绕佩兰一命,是佩兰今夜多嘴了,只是佩兰气不过。”
公主转过身,他此时青丝已经全部散落,而脸上的妆容却没卸掉,柳叶眉,芙蓉面,可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他茶色的眼眸讳莫如深,仿佛能吞噬掉万物。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个莫辨雌雄的妖,这妖再美,可是却没人敢接近。
他用足尖挑起了佩兰的下巴,声音淡漠,“佩兰,若你不是母妃送来的,本宫今日便亲手扒了你的皮。”他蓦地低笑了一声,收回了足,“滚出去。”
躲在柜子里的芝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佩兰出去后,公主在原地站了一会,却突然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果架上,果架以铜器所做,十分厚重,可是公主只不过一拳过去,那果架便碎了。他声音里带着恨意,“裴景璋,淑贵妃,呵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芝芝更是骇然,他话里是什么意思,淑贵妃不是公主的母妃吗?他为什么仿佛要杀了淑贵妃一般,淑贵妃是什么死的?芝芝开始快速地回忆。
永安三十年,她嫁进公主府,永安三十二年,她被打死,永安三十五年,公主逼宫杀了他三位哥哥,成功登基,而那年淑贵妃……
芝芝眼神里流露出惊恐,淑贵妃在同年暴毙而亡,被追封为贞太后。
难道是公主亲手杀的淑贵妃?可是他为何要杀自己的母妃?
而这时,公主已经开始脱衣,他很快就把里衣脱了,他因为要伪装女子,所以在胸前缠着厚厚的布,当他取下来的时候,芝芝偷瞄了下,发现都勒出了青痕。他皮肤白皙,身上线条自有男子的蕴藉风流,可是胸上一掌宽的青痕却是完全破坏了美感,像是瓷器被人毁了的感觉,他自己仿若不知一般。其实扮成女人,他本没必要缠得那么紧,只要往布里塞东西,缠住就可以了,可是他觉得不够,只有那条布勒住他,勒得他不舒服,他才能记住他现在扮的是女人,也才能深深地把这份耻辱印在心上。
公主把上衣脱了,便开始脱亵裤。他动了动脖子,只听见咔咔几声,他的身体比之前要更加高大一些。芝芝早就捂住了眼,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出大事。
芝芝听见了下水的声音,她把眼睛闭得紧紧,根本不敢看,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想,她沐浴的水似乎没换,那公主现在洗的是她洗过的水?
芝芝那瞬间有点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突然外面传来说话声。
“公主在里面沐浴,旁人不得进去。”是佩兰的声音。
卷丹的声音随后响起,她有些惊讶,“可……可是五姨娘还在里面。”
芝芝听清了那句话,同样浴池里的人也听清了,他本来泡在水里,双眼轻阖,此下却是已经睁开了。
“什么五姨娘在里面?”
“之前奴婢伺候五姨娘在里面沐浴,后因为护发的膏沐忘记拿,奴婢便回去取了。”
佩兰听到这句话,往浴池房的门看了一眼。
“公主。”佩兰现在是在请公主示意。
“让她进来。”听到这句吩咐,佩兰便笑着打开了浴池房的门,低声说,“卷丹妹妹,进去吧。”
卷丹回了个笑,“谢谢佩兰姐姐。”
卷丹一进去,就跪在地上,“奴婢卷丹拜见公主,奴婢打扰公主沐浴雅兴,是奴婢该死。”
“该死?为何说该死。”房里响起一声轻笑,因为有水声,倒有回声之效果。
卷丹不敢抬头,“奴婢只是想来寻找五姨娘,没想到惊扰了公主。”
卷丹跪在地上,却听到了有人破水而出的声音,随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公主仅披着一件外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神情冷漠,走到了卷丹身边,“的确该死。”
他此时并未变音,甚至话音刚落,直接一掌打死了卷丹。真是一掌打死,他一掌拍下,卷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连反抗都没有,就咽气了。佩兰从外面走进来,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粉,她将瓶塞打开,倒在了卷丹的尸体上,不过短短一瞬,地上只剩下了卷丹的衣物。
佩兰低眉顺眼,“公主,是否要……”
是否在搜这个浴池房?她的话没有说完。
公主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去他眼底暗藏的杀意,“你将这个处理了,本宫亲自来。”
*
公主的眼神一寸寸地扫过整个浴池房,最后停在了窗户下的矮柜前,那个矮柜正好可以藏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那只胆小的小兔子会在里面吗?
公主弯下腰打开了柜门。
里面空空如野。
*
芝芝在听到卷丹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公主以真身在这里沐浴,若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他是男子,公主一定会杀了她灭口的。她正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手不知道摸到柜子了的什么东西,她只是不小心摁了一下,她身下的板子突然开了,她直接掉了下去。
那机关开启的时候,正好是公主一掌打中卷丹的时候,卷丹的尖叫声正好盖过了机关的声音。
芝芝掉下去还不忘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被灭口了。
“砰——”
她摔在一个软垫上,那瞬间疼得她脸都白了,她死死地咬着唇从地上爬起来,刚爬起来,就对上一张脸。
那张脸脏兮兮,除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其他什么都看不清。芝芝猛地后退一步,“你……你是谁?”
那人跪趴在地上,看身形似乎还只是个孩子,“姐姐,你的衣服。”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芝芝这才想起此时她是衣裳不整的样子,连忙转过身,“你转过去。”
小男孩嗯了一声,真转了过去坐着,他抱着膝盖坐着,“姐姐是仙子吗?”
芝芝正忙着穿衣服,听到这话一愣。
那男孩又说:“我很久没有见过人了。”
芝芝快速把衣服穿好,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人?”
小男孩没回头,“我是人。”
芝芝觉得这个小男孩真奇怪,可是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站了起来,发现她现在似乎在一个暗室里,而这个暗室能照明只有他们旁边的这一盏蜡烛。那蜡烛看上去也要燃烧完了,这个暗室连床都没有,只是墙角似乎摆着很多桶。
“姐姐是不小心进来的吧。”小男孩虽然是问但语气很肯定。
芝芝看着他,“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小男孩转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那个墙上有机关,你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边摸四圈,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芝芝连忙走过去,她摸了好久,最后踮起脚尖才勉强摸到小男孩说的机关,她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赚了三圈后,便听到“咔咔咔”的声音。
这面墙从中间仿佛切开了,露出一人可过的空间。
芝芝本来准备走,却突然回头看了眼小男孩,“你要在这里吗?”
“嗯。”小男孩说。
芝芝怕现在已经开始搜她的踪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芝芝刚出去,那道机关门就关上了。
芝芝才发现她一出来就在一座假山里面,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让表情镇定点地走了出去。还好假山外面没有人,芝芝这才连忙溜进自己的房间,刚进房,门就被敲响了。
外面是佩兰的声音。
“五姨娘在吗?”
芝芝站在屋里,对着门外说:“何事?”
佩兰轻声细语道:“公主请五姨娘过去。”
芝芝平复了下呼吸,走上前打开门,门外的佩兰看见芝芝便行了个礼。芝芝看着佩兰,“这么晚了,不知公主请我过去何事?”
佩兰笑道:“恐怕是找五姨娘叙叙旧。五姨娘,还请快过去吧。”
芝芝唔了一声,“我换身衣服就来,麻烦佩兰姑娘等一会了。”说着,她就关上了门。她迅速走到衣柜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换了,她刚刚回得匆忙,也不知道身上的衣物有没有沾上什么。她换好了衣服,才跟着佩兰去公主住的地方。
公主住的是瑰央殿的主殿,驸马住的是偏殿,佩兰带着芝芝走到主殿门口,便把门推开了,“五姨娘进去吧,公主在里面等候您。”
芝芝走了进去。
这个主殿倒不像公主的寝殿,灯火通明,芝芝几乎每走五步,上方都有一盏灯笼。召芝芝前来的人此时背对着芝芝站着,“她”一袭鸦青色长衫,青丝用一根金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听到芝芝的脚步声慢慢地转过身来。“她”那张堪称瑰姿艳逸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笑,芝芝头都不敢抬,连忙跪在了地上。
“妾室拜见公主。”
公主发出一声轻笑,像是蜡烛燃烧时候火星子爆炸的声音,“芝芝最近不结巴了?”
芝芝默默地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公主慢慢踱步到芝芝面前,“她”弯腰拉起了芝芝,芝芝刚准备说多谢公主的时候,公主却伸手直接搂住了芝芝的腰。
古人云“楚腰纤细掌中轻”,说的是楚王好腰身纤细的女子,故而宫中的女人都纷纷不吃东西希望能得到楚王的宠爱。公主原来只觉得这诗写得太夸张,哪有这样的女子存在,原来还真的存,“她”也突然明白楚王好细腰的原因了。“她”的手放在对方的腰上,却觉得自己搂的不是腰,而是春日的柳条,轻轻一折就断了。
芝芝浑身都僵硬了,她眼珠子微微一动,想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公主在试探她,如果她知道对方是男人,肯定会推开对方或者有其他过激的行动。
啊,那不能推开,所以芝芝默默地站着,直到对方咳了两声,她才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凤眼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最后是公主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本宫这样抱着你,你不反抗?不觉得奇怪?”
芝芝斟酌了下说辞,小心翼翼地说:“小时候妾室也喜欢抱着妾室的娘亲。”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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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说你能和本宫的母妃相提并论吗?”公主轻声说。
芝芝用她的脑仁想了下,老老实实跪地上了,“妾室没有,妾室只是打个比方。”
“起来。”公主冷声道。
芝芝又迅速站了起来。
“想来你也说得有理,本宫小时候的确喜欢抱着本宫的母妃。”公主下巴微抬,“她”的身高在寻常女子中算得上高的,而相比于身材娇小的芝芝,“她”更是可以俯视芝芝,“那芝芝今夜陪本宫就寝吧。”
*
芝芝浑身僵硬地躺在公主的床上,公主也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们两个人之间只相差不过一掌的距离。
这试探一定没有结束,她要忍住,无论对方对她做什么,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吗?芝芝在心里问自己,得到是没有的答案后,心不安理不得地继续躺着。
她旁边现在躺的是个男人,而是还是前一世害死她的人,如果她现在露出一点点马脚,一定会被灭口的。芝芝放在里侧的手紧张地摸摸身下的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