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一次倒是和往常不一样了,密密麻麻的几张纸上全是描写人物特征。姬瑾瑜心中明了,亲自写了封信给苗疆知府。这些人可以监视,但不能控制。一旦控制,就会打草惊蛇。
  方荣轩信里还提了很多注意事项,姬瑾瑜觉得好笑,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不就比自己大了几岁,这般老气横秋的语气,当自己是哥哥嘞!想到这儿,姬瑾瑜又是一阵脸红,哥哥这个词真是万分羞耻!赶紧把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清理干净,既然方荣轩已经到了苗疆,那么,自己也该行动了!
  姬瑾淋叛变的这件事情早就昭告天下,太后不是没有闹过。不吃不喝,姬瑾瑜就让人硬灌。失眠,就让御医日日熬好安神药。哪里都做得很好,哪里都让人钻不了一丝空子。
  宫中的警戒也加强了,姬瑾瑜睡觉时,门口都是几层的禁林军。不是姬瑾瑜害怕什么,是方荣轩在信中再三强调。其实有一个十七就够了,偏偏姬瑾瑜就想顺着方荣轩来。被人关心,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段浅也是在日夜操练士兵,可到底京城的兵都是没有见过血的,少了方家军身上沾上的血性方刚。可又不能突兀地把军队从西北调回来,西北番邦太多本就不甚稳定。再说,方沛已经带了十万大军驻守北方,方荣轩担心人太少又调了十万,总共二十万大军。就算燕奎来犯,也能周旋到方家军增援。
  这些姬瑾瑜不担心,最担心的还是银粮。不得不说神仙居真是个揽钱的好地方,每日进账都非常可观。可,一个小店的进账怎能支撑起一场战事?
  税也不能收,国库也没钱,还得月月给朝臣发俸禄,皇宫日日也是很大一笔开销。
  姬瑾瑜紧锁着眉头,大不了,就缩减宫用。
  宫中的奴才们,就放一批走吧!宫中也就自己和太后,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t▽t)我错了!!11点才回宿舍!
  ☆、第48章 中蛊(捉虫)
  放这批人走,不仅仅是为了削减宫用, 更重要的, 是把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线一个个拔个干净。
  朝堂上早已肃清干净,而宫中一直没能寻得一个好机会, 也就一拖再拖。那些属于林太后的眼线,虽说早被人盯着, 但一直没有拔掉, 姬瑾瑜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 旨意就这样下来了。在本是一面静默的水面上,又砸起了巨大的浪花。
  窗外是大雪纷飞, 一层又一层,刚扫过的路面又被铺满银装。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院子里有一棵腊梅, 今年开得格外晚,又开得格外巧。
  大雪纷飞里,它静悄悄地绽开了笑容, 淡黄色的花朵上是冰冷的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衬得花朵越发清幽, 寒风里时不时还有梅花的淡淡芳香。
  桌上的奏折大多数都是庆贺新年的, 姬瑾瑜一本一本地批阅。累的时候会站起来四处走走,思绪万千中偶尔也会有方荣轩的脸旁一闪而过。
  今年的粮税已经全部对账登记, 国库好歹有了些存粮。燕奎最近还很安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怕就怕,越是平静, 底下越是波涛汹涌。
  京城戒备越发森严,朝堂上一致地没有丝毫异议。姬瑾淋一党在姬瑾淋叛逃的那一日,被彻底斩草除根。而其中的一些老臣们,或许他们也看出来了,姬瑾瑜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和燕奎一战。又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位皇上已经和刚继位时截然不同,他们发现已经掌控不了了。总之,朝堂上下已然是姬瑾瑜的一言堂。
  也快过年了,对驻守边疆的将士的慰问物资,也已经于前俩日出发。近几日,周边番邦国家的祝福也接踵而至,朝堂也是一片其乐融融。可姬瑾瑜还是觉得缺了点东西,缺了什么呢?
  ——或许是缺了一个可以互诉衷肠的知心人罢!
  阵阵冷风里,姬瑾瑜半依在窗棂,视线的尽头是一片的空洞。
  ※※
  阿奎是燕奎王身边一直伺候的总管太监,这一日又是奉旨前来王上的表弟宫中送点心。
  对于这宫中住的这位主子,阿奎也甚是头疼。刁难这些东西,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见多了。从前瓜尔多泽天还是王子的时候,阿奎遇得多了。可自从瓜尔多泽天当了王,自己升上了总管太监,他就再也没有看过谁的脸色。包括王上最宠的汝嫣妃子,都对自己礼让三分。
  偏偏,这宫里的祖宗就不当回事。每次见了自己,次次如敌人一般,脸拉得老长。自己还伏低做小,陪笑脸。可人那脸该怎么样还是那样,连王上的面子都不给!
  阿奎对姬瑾淋意见非常之大,可做奴才的又能怎么办?更何况,自家王上好像还对他有所求,阿奎更是只能忍气吞声。
  这次也是一样的,禀报的奴才早就进去了,不过是短短几步路,硬是把阿奎晾在寒风里整整半个时辰,才唤了自己进去。
  阿奎被冻得浑身僵硬,铁青的脸色怎么藏也都藏不住。路上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笑脸,又在大殿里跪下后迟迟听不到那声“平身”中下去了。阿奎告诉自己要忍耐,所以就算心中恨不得将姬瑾淋千刀万剐,面上也是那副唯唯诺诺。
  姬瑾淋眼角里都见不惯燕奎人这般的粗鲁,虽说燕奎很多习俗都在模仿中原。可到底是东施效颦,徒惹人生笑。
  姬瑾淋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有余,他也明白了为何瓜尔多泽天一直好吃好喝地给自己供着。不过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私军养了有十年,这个消息除了林财盛,连母后都不知道。那么,瓜尔多泽天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一般想事情想入迷了,周围的人和事很少会影响到姬瑾淋。当然也就忘了一直跪在大殿的阿奎,许久,姬瑾淋才回神。
  “起罢。”姬瑾淋淡淡道,瓜尔多泽天说得好听,是救自己。其实也就是换了个地方幽禁自己!还给自己冠上了叛国的称号!
  姬瑾淋双眼微眯,语气里全是冷漠,“没事就退下。”
  阿奎陪着笑脸,匆匆放下糕点就退下了。
  姬瑾淋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说实话,燕奎这些糕点,不仅卖相差,也比不得京城糕点的香甜。从小养尊处优的姬瑾淋嘴挑,可偶尔馋了也会吃一两块。
  摆在桌上的糕点比往日多了几丝香甜,姬瑾淋的确是太久没有吃糕点了。轻哼一声,随手拿了一块,小咬一口。细细咀嚼了会,才发现的确是比以前吃的那些好吃一些,不由得多吃了几块。
  随着碟底的浮现,碟子里的糕点也就全部进了姬瑾淋肚子,一直暗中在房顶观察的人这才暗自离去。
  “确认他全部吃了?”瓜尔多泽天正在用锦帕仔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乌黑的把柄镶嵌着一颗黑色宝石,随着锦帕的移动,在自然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是。”低头跪下的男子左脸是一道深深的疤痕,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锐利的双眼。
  “退下吧。”瓜尔多泽天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
  候在一旁的汝嫣连忙上前一步,甜甜道:“恭喜王上!”
  瓜尔多泽天一把揽过汝嫣,“是嫣儿的主意好!”
  汝嫣娇羞一笑,“嫣儿只愿王上有时间多陪陪嫣儿。”
  “好!”女人地臣服,一向是男人最骄傲的事情。瓜尔多泽天直接一个公主抱,在汝嫣的小声惊呼中,走向后殿。
  红帐里云雨巫山,时不时有一两声女子的娇喘,在呼啸的风声中恍若幻听。
  姬瑾淋今日总觉得胸闷头疼,又有些恶心想吐,想着大抵是燕奎严寒,着了凉。怀里倒是有些私藏起来的药丸,瓜尔多泽天这里的大夫,姬瑾淋不敢用。拿出药丸就着凉茶吞了两粒,早早就上床歇息。
  自己小时候病的时候,也是吃了药就被母后早早地赶上床,说睡一觉捂一身汗,第二日就能好。
  现在,不知母后一切可还好?虽说自己叛变,但是母后又没有做什么,可谓是干干净净,姬瑾瑜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对母后下手!姬瑾淋心里很是忧虑,钻心的疼痛又再次袭来,冷汗顺着额头划下。姬瑾淋收敛心神,不再思前想后。只想赶紧睡着,睡着了说不定就没有那般痛了。
  想着自己以前也不见这般痛,疑惑也只是在心头转了个圈,就在阵阵痛觉中消失无踪。
  ※※
  “我不!我不!说了我不!”耳边是止水的大声嚷嚷,方荣轩只觉得耳朵生疼,偏偏脸上还不能显现,还得一副和止水同仇敌忾地模样。方荣轩也忘了一路上这是止水第几次作天作地。反正,一路上没有一时片刻是安静的就对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是要吃肉。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好像是要和热茶。
  方荣轩:“………”这荒山野岭的,生火容易,河流也有,可就是没有能够在过上经得起烧的容器。方荣轩默默地在心底为秦巍点了一把蜡烛——这种情况还是早点死了算了,免得被折腾。不是吗?这样止水也不用折腾,叛军群龙无首,自己也就不用折腾。一路上快马加鞭,还能在初一那天赶到京城和……和谁过年方荣轩也没有想好,反正能回京城就对了!
  方荣轩还是低估了秦巍的忍耐力,他不仅没有发火,反而是让人策马去临近的村庄借陶罐。
  止水冲方荣轩眨眼,王爷,你要相信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荣轩:“………”所以你是做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
  止水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好奇怪,所以就想试试他的忍耐极限。
  方荣轩:万一惹火了怎么办?
  止水:他不敢让我生气的!惹火了我们就走呗!
  方荣轩:他们人多!
  止水:“………”好像是哦!
  方荣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为自己头疼,还是在为秦巍感慨。
  半个时辰后,陶罐终于拿了回来,一起的还有一些粗茶。又是小半个时辰后,热茶终于烧好,止水终于心满意足。虽然粗茶的确是难喝了一点,反正心情好就对了!
  一行人又再次启程,这次止水终于没有一会这样闹腾,一会那样闹腾了。只是慢吞吞地御着马,一行人的行程特别慢罢了。
  方荣轩暗中留意,早就发现了这并不是前往下一个城池的路,当然也不是前去上一个城镇的路,一行人反而是往着那些泥泞小路前行,越发往苗疆腹地前进。心中暗暗有了猜测。
  莫不是——虎头寨?
  ☆、第49章 滇北破
  天空灰暗,风平树静。
  从窗户望去, 入眼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唯一的声响就是大雪压枝, 干枯的树枝承受不了这般大的重力,积雪从树枝齐落下来造成的声响。
  还有一日便是除夕, 天上飘的雪花越大。灰暗的天空带给姬瑾瑜的则是头闷胸胀,幸好最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就一些琐碎繁杂的小事物。
  忙碌了好几个月后, 突然闲下来后,反而有些无所事事。姬瑾瑜起身来到案桌旁的书柜, 上面全是摆放整齐的古籍,偶尔也有几本话本夹杂在其中。而放在暗格里的, 满满的全是些信纸。
  信纸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个人,姬瑾瑜伸手拿起那厚厚的一叠, 丝毫没察觉自己嘴角的笑意。
  一张接着一张, 直至看到最后一张,时间也没太久。姬瑾瑜有些意犹未尽,可分明是看过好几遍的东西, 自己都能清清楚楚记得心中所讲的一切, 可为何自己还是看得那般津津有味?
  自从前几天收到方荣轩的信后, 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姬瑾瑜能猜到,或许方荣轩现在已经接近秦巍了, 不便再联系。但那丝淡淡的失落,怎么也抹不去。
  把信纸的边角理平,又把它小心放好。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怎么也捋不清自己情绪的姬瑾瑜,从来也不愿意强迫自己。干干脆脆不去想这些东西,只是慢慢回味刚刚的那份夹杂着的淡淡甜。
  深吸一口气,近几日除了上朝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姬瑾瑜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也不顾苏康的劝阻,披着披风就硬是要出去走走。
  庭前堆积的积雪已经有半尺深,这般冷的天,姬瑾瑜也没让奴才天天扫,只是让留出了一条小道。
  小道刚清理不过小半个时辰,又堆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踩在上面有些滑。苏康一边给姬瑾瑜撑伞,一边扶着姬瑾瑜。虽说很不赞成自家皇上出来,可到底怕皇上闷着了,无奈下只好吩咐禁林军跟着一起。
  姬瑾瑜漫无目的地闲逛,这个连最偏僻的角落自己都走了千遍万遍的宫殿,一切都是分外熟悉。
  脚步一拐弯,就不知怎地进了自己还是太子时的寝宫。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大殿还是自己登基前的模样。许久没有打扫的殿堂里满是灰尘,蜘蛛网没有放过每个墙角,密密麻麻一片,推开门产生的尘烟,惹得姬瑾瑜轻咳。
  苏康赶紧上前关了大殿的门,转过身关心道:“大殿许久没有打扫了,皇上还是别进去了,灰尘呛得很!”
  姬瑾瑜止住了咳嗽,也没坚持,脚步一转,往宫殿前的小花园走去。苏康赶紧追上撑伞,大雪都还没停呐!走不了多久,就得换一把伞,否则伞柄不堪积雪的重量,断了怎么办?砸到自己倒无事,皇上可是千金之躯!伤不得一丝一毫!
  姬瑾瑜没能留意到苏康心中所想,也没关注头顶上时不时换掉的雨伞,眼里全是花园里别样的雪景。
  小花园没有御花园大,却是姬瑾瑜小时候常来的地方。
  花园里有一潭小小的池塘,每到夏日,荷开满池。姬瑾瑜最喜欢的就是偶尔做完太傅布置的功课,前来这里时不时扯一两个莲蓬。
  形象最深刻的表示元皇后怀着小天的时候,最喜爱吃莲子。从江南奉上来的莲子到底是经了长时间的运输,失了新鲜。那时姬瑾瑜也还小,就天天在池塘边守着,莲蓬刚熟,里面的莲子就被他给挖了个干干净净。全部拿着去哄元皇后欢心了。初秋的嫩藕也深得元皇后称赞!
  姬瑾瑜自己不贪那一口,倒是喜欢母后吃得开心。
  而这个小花园因为离自己寝宫近,也被种了好些元皇后喜欢的鲜花。姬瑾瑜当然有自己的私心,这样每次花开,母后就能多来这里坐坐。后宫事务繁多,这里倒是成了元皇后唯一的一个清闲地儿。
  一边走,回忆也就一边涌入。从尘封在深处的角落里,无孔不入地袭来。姬瑾瑜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这笑意到底是没能维持太久,记忆就到了元皇后难产,刚生下小天,便产后血崩,撒手人寰。
  当年的事,先皇明里查了一年,暗里查了许多年。姬瑾瑜登基后又是一次大的彻查,可除了可疑的李婕妤外,就在无进展。这件事就像是横在姬瑾瑜嗓子里的鱼刺,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
  一行人进了在这个小花园里算是大的凉亭,苏康收了伞,姬瑾瑜直接找了石凳,也不管干净或者是凉与否,直接坐下。
  苏康那句“皇上……”又被他给吞了进去,算了!皇上开心就好!近几日总是愁眉苦眼的,难得今天还有几分笑意,自己就不扰了皇上的好心情!大不了回去后熬点姜汤,让皇上多喝两碗!
  丝毫不知到苏康打算的姬瑾瑜,正静静地看着冰封的池塘。几枝没有被清理的荷枝三三俩俩地立在冰封的池塘,乌黑的颜色显示着它们早已枯竭。可能是这个小花园的确是甚少有人问津吧,所以这些本应处理干净的枯枝败叶早就不该立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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