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思一夜梅花发（2）

  血——
  暗红——鲜红——浓稠——
  如此浓烈的色彩，刺激得康承祜的眼一红，高涨的欲望，瞬时没了，心里涌起无边无际的恐慌。
  孩子，怎么忘记她怀着孩子——
  “来人，来人……”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大声响起，大团大团的凤凰花夹杂在少许青绿里随风轻摇，触目惊心，如荼如炽……
  很快，房内房外就挤满了人……
  滚热的药汁在火炉上翻滚着升腾起缕缕白烟；银盆一溜的装着温热的清水送进去，很快又变成带着血色的浑水被递出来……
  康承祜站在外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停告诉他最新的消息——夫人一直出血——大夫让用了参——夫人晕厥过去了——夫人又醒过来了——血止住了——
  袍袖里的手指用力握拳，拇指上翠绿的翡翠扳指，碎成粉末从衣袖里坠落出来……
  孩子！这个孩子，一定不能丢！
  又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带来他最希望听到的消息——夫人和孩子都保住了！
  嘈杂这许久，终于停了。下人都退下了，被急急请来的御医安排住在了邻院，方便夫人有问题的时候就过来。
  康承祜慢慢抬起脚——站立太久，太用力，关节一动居然发出“喀嚓”声——不甚灵活的，缓慢的走入房里。
  房里燃了帮助安神养胎的熏香，却依然掩盖不了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
  她就睡在床上，厚重的红锦多子多福被盖在她身上，竟似看不到身躯的凸起。走近了，入眼的就是她那一张皎小脸庞。她的肌质由来白润晶莹，可此刻却是病态的青白。
  为她拨开额上的乱发，用丝帕为她擦擦额角的汗液，认真的看着这个女人——乌黑的柳眉轻颦；卷翘的睫毛为眼睛勾勒出一小片阴影，越发衬得脸色憔悴；干裂的双唇微抿着，带着倔强的弧度。
  她如此脆弱的睡在这里，气息微弱得似断非断，康承祜的心里，却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柔情。
  不要死，就在我身边！
  在刚才那阵混乱里，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进驻到他心底深处。他从来没有如此惧怕过，惧怕一个生命的骤逝。
  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好好对你！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我，不想着康承胤！
  “皇子殿下……”
  下人叩门，小声的叫着康承祜。
  “什么事？”起身轻轻的走到门前，看到丫鬟端着药碗正站在门外，旁边却是负责通传的仆人。
  “回爷，宫里来了人，正在前边候着。”仆人低声道。
  “爷，药好了，温太医让服侍夫人饮下。”丫鬟也压低了嗓子。
  “你进去伺候夫人，小心些照看着。”康承祜听说宫里来了人，只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不敢耽搁就出来了。却在转过屏风后看到，站的居然是海公公。
  “海公公。”
  “见过皇子殿下。咱家给皇子殿下道喜了。”
  “海公公，不知这喜从何来？”康承祜苦笑，想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差点就没了，不知这海公公道的是哪门子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