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谢莫如笑,“当初没人愿意搬,人家俩人带的头,这是人家眼光好。可见眼光好是能救人性命的。”
  五皇子笑,“眼光好,运道也好。”又问起谢莫如打算如何建宅子的事。
  谢莫如令绿萝取出图纸,令侍女举了灯,谢莫如道,“那里住的人家已是不少了,我与四弟妹商量着,别的先不急着建,先建一所书院,到时请几个举人坐馆,给孩童开蒙什么的。”
  “这话是。”五皇子知道些民生多艰,道,“凡是在那边儿租房的官员,多是有些艰难的。有的携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的。虽说官员都识得经典,可既要在朝当差,又要在家给儿女开蒙,怕也顾不大来。你们这主意好。”
  谢莫如笑,“书院就建在这桃杏林一畔,离得近,风景好,待建了书院,周围且添些松梅竹兰之类的,也清雅。与书院一起的,这边儿沿着湖畔全都留出景观地方,在这里,再建一批宅子卖,清一水的四进宅院。”
  “那么大。”四进宅院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住的起的,五皇子开始担心他媳妇的宅子建了不好卖。
  “自然是大的,还得用上等工料。”谢莫如道,“再远些,这儿倚山的地方,建上十几所三四进的宅院,这个要上次你给我找的那位老先生来画图样子,这十几所宅子可是不能重样的。而且,在这附近,我要建一所大的学院。倚山的宅子就不卖了,给北岭先生一套,听说筑书楼的活计要完成了。”
  五皇子道,“北岭先生素来不重身外物,只不知先生要还是不要呢?”对北岭先生这等大儒,五皇子自然不是心痛东西。
  谢莫如笑,“放心吧,我有说客。”
  五皇子立刻心领神会,“李樵李九江!”
  “对啊,这几年九江先生一直在协助北岭先生主持筑书楼之事,待筑书楼完成,陛下要怎么赏北岭先生呢?给金银,忒俗。给官位,北岭先生若想做官,且等不到这时候。倒不如我给殿下出的这主意,我与殿下实说吧,当初这地买的便宜,现在就有不少商贾富户愿意翻倍的价钱想买。只是不能这样卖了。咱们与四皇子府是何等身份,岂能学那些商贾精于银钱盘算?”谢莫如道,“原本买这地也不是为了赚银子的。我与四嫂商量了,盖那一批四进的宅院,就能把投入的钱赚回来了,还能有些盈余。那座小山,种了一年的花木,也不同以往了,再养一年,景致还能更好。所以这处地方,我跟四嫂想着,倒不若建上十几二十所样式不同的宅院,既不给官宦豪门,也不卖商家大贾,你与四皇子一并献给朝廷,到时赏给北岭先生岂不好?就把这片地,赐给北岭先生传道解惑,就是北岭先生百年之后,也留给民间的大儒大家吧,给他们做学问讲道理,传道授业,莫负一身学识。”
  五皇子不禁拊掌道,“这主意好,只是我得跟四哥一道商量商量,咱们先悄不声的把宅子建好,到时有了时机再献上去才好。”
  谢莫如笑,“这个就得你跟四皇子掂掇了。”
  五皇子悄与谢莫如道,“先跟你透个信儿,朝里可能又要提分封的事了。”
  谢莫如惊喜,“这可是好事,要是这事儿准了,你先问一问陛下,咱们能不能奉母妃一并去封地?”
  “我也是这个主意。”五皇子道,“这些天,大哥越发不对劲了,在太子面前狠命的赞我,把我赞的鸡皮疙瘩不断。”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大皇子对劲的很,只是手段不大高明罢了。”谢莫如道,“去岁你不是还与我说么,大皇子在陛下面前总是赞太子。”
  “是啊,开始是赞太子,不知怎么着,如今对我也和气的了不得,到处夸我哪。”反常既为妖的道理,五皇子还是明白的,道,“以前大哥可从没这样过。”
  “这就是了。”谢莫如微微勾起唇角,“约摸大皇子这些天重温了《春秋》,学一学郑庄公罢了。”
  谢莫如淡淡评价,“大皇子这主意不好,郑庄公一国之主,想捧杀共叔段也用了十几年的光阴。大皇子性性浮躁,这法子本不适用于他。”
  五皇子对于他大哥的脑袋颇觉不可思议,认真的与他媳妇道,“不要说大哥不是郑庄公,我跟太子也不是共叔段啊!”都这把年纪做了爹的人,谁还能被几句好话就捧的找不着北啊!
  谢莫如心说,你不是共叔段倒是对的,只是太子是不是了!
  ☆、第158章 分封
  谢莫如准备着第六子的洗三礼,五皇子不待见凌霄,对孩子便也冷淡些,还说,“刚过了皇祖母的千秋,小孩子家,原也不必这么麻烦。”话刚说完,挨谢莫如一瞥,五皇子只得不说了。
  谢莫如道,“小孩子家懂什么,抬胎时也没法选择父母的。咱们看别人尚且公允,怎么对自家孩子反严苛了?小六还没名字呢,殿下给他取个小名儿吧。”大名儿得待穆元帝来取。
  “就叫六郎吧。”
  “这也叫小名儿?”
  五皇子听媳妇抱怨,没敢再随便给六儿子取名,想了想,道,“既是午时生的,就叫午儿吧。”
  谢莫如评价,“还不如六郎呢。”
  看吧,女人就是这么难伺候。
  五皇子现在差使不忙,他就抓紧时间去宫里表孝心,也常到东宫说话。不论大皇子怎么在太子面前赞他,五皇子就笑眯眯的一句话,“咱们就要分封就藩了,兄弟们再见就得是按制来帝都请安的时候了,弟弟可不得好生当差尽孝么。四哥现在忙六弟的府邸,没空过来,还总托我也代他多尽尽心哪。”
  一听到分封就藩这种话,大皇子的嘴角就直抽抽。
  五皇子起码宫里还有个娘,虽然苏妃不比赵谢二位贵妃,也是四妃之一,四皇子生母已逝,好在他岳家显赫,尤其南安侯已从承恩公府分了出来,又是实权的兵部尚书,四皇子自己当差仔细,在工部站得住脚,小日子过得也顺遂。四皇子不傻,分封啥的,他也想着抓紧时间跟他爹和东宫搞好关系呢,可偏偏事情忙,抽不出时间来,叫四皇子好不扼腕。
  四皇子五皇子关系好,他俩都属于单枪匹马比不过上头哥哥的,抱团儿以增加存在感,故而,颇有互相帮衬之意。
  说到分封就藩,太子就表现出不舍来,大皇子握着太子的手,咏叹调般的抒情,道,“非但殿下舍不得哥哥,哥哥也舍不得殿下啊。”
  五皇子立刻给他这俩哥麻的受不了,一摸索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看大哥说的,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在外头帮着父皇和太子镇守一方,也是为父皇太子分忧啊。”
  有体贴的五弟,太子也不与大皇子深情相对依依不舍了,笑,“五弟不会行礼都收拾好了吧?”看他五弟多好,该走就走呗,藩王还有不就藩的。
  五皇子就不爱太子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儿,他好心解围,太子倒打趣他,好在五皇子不笨,笑道,“行礼倒好收拾,就是一样,我看古时藩王就藩也都带着母亲的,殿下也知道,我母妃身子不好,我想着,非得朝夕尽孝才好呢。”
  太子赞叹,“五弟一片孝心。”
  五皇子拍太子马屁,“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兄方有其弟,我这也是跟着父皇和太子学的。”
  太子颇是受用,大皇子恶心的够呛,心说,老五果然不是好东西,竟然这样直咧咧的谄媚太子。太子又没娘,你跟他学的着么?
  大皇子寻机与赵霖抱怨,“那啥,捧杀的法子不好用啊!老五奸滑的很,天天拍太子马屁,太子给他拍的都要发昏了。”
  赵霖道,“殿下对手又不是五殿下,何苦去与五殿下较劲。”
  “老五近来大出锋头,时雨你可莫小瞧他,平日里闷不吭气的,特会巴结人,不开口是不开口,一开口就是拍太子马屁。”
  “殿下想知五殿下在朝中情势,待分封后就知晓了。”赵霖不急不徐。
  说到分封,大皇子又是一愁,“一旦就藩,大事也就定了。”
  赵霖道,“如今只说到分封,哪里就论到就藩上头去了。”赵霖看得清楚,穆元帝对皇子皇女们真是疼爱,当然,这跟老穆家的实情有关。这样疼爱皇子皇女,就藩上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大皇子道,“老五今儿还说要带着他母妃一道就藩呢。”
  赵霖垂眸一笑,“这就是五皇子的聪明之处了,五皇子不见得就真心愿意远离帝都,只是,在太子面前,怎么能说不想去呢。”太子可是一心一意盼着诸皇子就藩的。
  大皇子自然能想通其中关窍,道,“我原想着,太子是个小心眼儿的,前些天我在他跟前赞了老五几回,他那眼神儿就不对了。老五是太子的狗腿子,他俩要翻脸,且能看一出好戏。倒是老五,小时候就爱摆个臭架子,大了愈发狡猾。”竟没上当!
  “殿下莫要将心思放于这些旁枝末节上,五皇子再如何有心,也是不敢得罪太子的。他一俯就,太子也不会自断臂膀,去与五皇子生分。”大皇子总说太子是个心眼儿小的,其实自己心眼儿也不大,略看谁冒了尖儿,就想去踩人家一踩。赵霖沉了脸道,“微臣早与殿下说过,诸皇子都是您的弟弟,与诸皇子亲厚些方好。去岁地动后,殿下回帝都送出诸皇子家人,这是何等情义,焉能因些许小事就与诸皇子生隙呢?”
  大皇子一时张嘴结舌,他,他不是一时给忘了么。
  赵霖道,“殿下切不可如此了。”
  大皇子连忙说,“明儿就是老五家小子的洗三礼,我过去与他好生亲近一二。”
  赵霖叹口气,“分封的事是不能回转的,至于就藩,殿下不必担心,臣已有法子应对。”
  大皇子忙问,“时雨快说说。”
  “诸皇子年长,且东宫早立,分封势在必行的,这一点,请殿下记住。”赵霖郑重叮嘱,大皇子虽一听这话就有几分晦气,也知是事实,道,“这些,孤都晓得。”
  “分封已在眼前,但就藩的话,臣预计陛下仍在犹豫当中。”赵霖道,“皇子分封就藩是旧制,但是去岁地动,何等凶险,陛下九死一生的回来。殿下提一提去岁地动之事,陛下定生不舍之心。”
  大皇子道,“这么简单?”
  “殿下可令皇子妃多带着小皇孙进宫,去慈安宫请安。太后虽一向偏心东宫,但对诸皇子也不是没有祖孙情分。太后心生不舍,定会与陛下讲的。”
  “我只担心太后先被东宫哄住呢。”
  “殿下不试一试怎么知晓呢?”赵霖道,“不会只有殿下去走慈安宫的路子,宫里还有这么些妃嫔,殿下生母赵贵妃,三皇子生母谢贵妃,两位贵妃娘娘服侍太后日久,太后的性子,她们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大皇子此方面露喜色,“时雨说的是。”
  赵霖再三道,“殿下若想成就大事,定不能再与诸皇子生隙!”
  “我记得了。”
  赵霖又道,“诸皇子分封,倘臣所料不错,五皇子封地定是最差的。殿下介时一定要替五皇子说话,为五皇子鸣不平。”
  大皇子引赵霖为心腹,拿出礼贤下士的谦虚,都应了。
  然后,五皇子府六郎的洗三宴上,大皇子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热情来。大皇子这一时好一时歹的,闹得五皇子都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大哥笑里藏刀,晚上还同媳妇商量,“大哥突然待我这般亲近,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谢莫如道,“不论真亲近还是假亲近,大皇子若是聪明,早该这样做了。反正咱们要去就藩了,以后见面的时候少,现下亲近些也无妨。”
  五皇子叹,“我一直嫌大哥心眼儿小,我略与东宫亲近,他就给我脸色瞧。可一想就藩后自此分别,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五皇子这样想着,在大皇了递出兄弟情分的橄榄枝时,他便也没拒绝,而是给予了恰当的回应。大皇子想,果然先前不该挤兑老五,这样看,老五也不赖,知道好歹的。
  大皇子刚对五皇子升起了些好感,分封的时间就近了,内阁这里请了好几次旨意,穆元帝想了想,还是答应分封诸子,穆元帝问太子,太子的意见简单,不能委屈了兄弟们。
  穆元帝对太子的表态很满意,他也不准备委屈儿子们,分封这事儿,虽然通过内阁,不过多是穆元帝乾坤独断,首先,大皇子是长子,地方就不能差了,穆元帝先把晋地封给了大儿子。二儿子是太子,以后天下都是二儿子的,分封的事自然与东宫无关的。接着就是三儿子,三儿子好,尤其三儿子的娘谢氏贵妃,在宫里服侍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穆元帝也能能委屈三儿子,大笔一挥,封了齐王。四儿子早早没了娘,可怜哪,自己上进,当差用功,也不能委屈,便封了楚地。到五儿子这里,非但当差好,这孩子还有孝心,与朕同生死共患难的,穆元帝琢磨着,得离得近些才好,不是鲁地便是洛阳、西安,都是好的。穆元帝分封儿子们,这事儿他早有腹稿,但真正分封还是要与内阁商议的。
  穆元帝最后想着,还是把五儿子放身边,就封在鲁地吧。
  穆元帝这已是想好了,与内阁商议时却是出了问题,内阁以为,诸王代天子镇守天下,首先,您老给的这地方也忒大了,等闲就是数十连城,这是要分邦裂土啊,这不行。为天子计,为王子计,为皇室子孙后代计,封地得缩小,这会儿给这么大的封地,以后儿孙再封就没地方了,想一想汉时七国之乱,不都是因藩王权利过大,威胁皇权引起的么。内阁先要给诸皇子减小封地,这事儿,当真得罪人,得罪了穆元帝也得罪了诸皇子,若不是苏相这内阁首辅打头儿,真没有敢顶这缸。
  这时候,就看出首辅的用处与胆色了。
  便是太子私下都说,“苏相真国之栋梁也。”
  苏相私下与穆元帝交谈数次,苦口婆心的劝着穆元帝给儿子们减小了封地。其次,封的这些地方,清一水的都在帝都周围,苏相很明白穆元帝的慈父之心,但藩王是代天子以镇天下,别的地方也很需要藩王啊!譬如,离靖江王府颇近的闽地。
  苏相道,“必要一皇子以镇闽地,节制靖江王权。”
  穆元帝是慈父,心疼儿子也是真的,但他不会因心疼儿子就昏馈了,穆元帝只是舍不得,他一想到当年晋王身亡之事,就舍不得。晋王还只是他一道长大的小堂叔,而且,死因啥的,穆元帝根本不大想提。若换了自己儿子,封藩闽地,一去千里,节制靖江王府……穆元帝道,“诸皇子还小,朕瞧着永定侯也是个老练的,水军训练颇有成效。”
  “永定侯只是侯爵,想完全节制靖江王府,非皇子不可。”苏相都替穆元帝想好了,道,“臣以为五皇子最适合。”
  “这怎么成?小五才多大,万万不行的!”
  “陛下爱子之心,老臣亦是有子之人,焉能不知。陛下听老臣一言,按理皇长子主兵部,且皇长子为诸皇子之首,就藩闽地,最为合适。只是,永定侯为皇长子岳父,按制,该回避的。三皇子四皇子年岁长于五皇子,却不及五皇子自有一种万夫莫挡的悍勇之气,从今年科弊案就能看出,五皇子的确是个能任事敢任事的,老臣还请陛下为天下计!待闽地安稳,天下太平,重赏五皇子!”苏相自己儿子也给穆元帝派去闽地了啊,而且,苏相自己给儿子们外放,从来没有什么富足太平之地,这位老相爷的公心,穆元帝是深知的。
  穆元帝终于道,“朕想一想。”
  苏相默默退下。
  穆元帝为此还专门找五皇子谈了谈心,问五儿子想要哪儿的封地,五皇子又不傻,且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五皇子道,“北昌府出老参鹿葺,南安州四季如春,西宁州也是广阔之地,东面儿儿子就不晓得了,儿子觉着,都挺好的。”
  这傻儿子,穆元帝道,“怎么尽说这些贫瘠之地,朕问你,你就不想要一肥沃封地。”
  五皇子道,“不瞒父皇,儿子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儿子想着,要是人人都要肥沃封地,贫瘠之地岂不是没人要了?再说,儿子想着,就是贫瘠才需治理。儿子们分封,原也不是为着享福去的。要是人人都安逸享乐,祖宗当年励兵秣马的辛苦,不是白费了么。”
  真是个懂事的好儿子啊!
  穆元帝更舍不得了,因是父子私下说话,五皇子就跟他爹打听,“父皇,你打算封给儿子什么地方啊?”
  穆元帝都不好开口了,五皇子道,“父皇您就直说吧,咱们亲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穆元帝就把闽地的难处说了,五皇子倒挺高兴,“儿子活这么二十好几年,还没见过大海哪,儿子想去!”
  五皇子爽快的就把他皇爹感动了个够呛,回家后与媳妇一说,谢莫如亦极是欣喜,笑道,“闽地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临着大海,到时咱们与母妃一道去瞧瞧,也开一开眼界。”
  “是吧,我也这么说。”五皇子深觉他媳妇就是他的知音哪,夫妻俩畅想了下从未见过的大海,对话是这样的,谢莫如道,“听说比湖大的多。”
  “不能比,这儿能一样么,比河大比江大。”
  谢莫如道,“书上说海里的鱼虾都大的了不得!”
  “到时咱们逮些尝尝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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