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凤瑾元摇头,“那自然是没有,只是若平民百姓按这礼单纳娶也就罢了,这王候将相之家……怕是真不妥吧?”
周夫人再笑,“凤大人知道平民百姓是这规矩就好。万岁爷说了,皇子虽身位尊贵,但都是大顺的子民,与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差别。”
一句话,把大顺的皇帝都给抬了出来,凤瑾元还能说什么?只得把礼单交给管家收下,冲着周夫人施了一礼:“既如此,那凤某就按这礼单收了。”
第33章 私人聘礼
见凤瑾元应下聘礼,周夫人点了点头,“凤大人深明大义,不亏为大顺朝的宰相。”话毕,双掌一拍,门外立即有人开始按着礼单往府里抬东西。
最要命的是,只是把东西搬进来也就算了,偏偏还就有个御王府的大太监站在门口唱礼单。那一声响过一声的,凤瑾元总有冲动想叫人撕烂他的嘴巴,可又确实不敢。太监这种东西,宫里主子打得罚得,可宫外的人是绝对没有权利动他们一下的。
再说这些聘礼,别说凤府众人听着崩溃,凤羽珩也听得眼皮直抽抽,她开始怀疑之前自己对周夫人的一番探究是不是失误了。
而那僵着腰的凤老太太,原本对凤羽珩有所回暖的态度又瞬间跌至冰点。
凤府其它人也差不太多,当她们看到周夫人亲自代表御王府来提亲时,都认为御王府对这场婚约极为重视,只怕有这层关系在,凤府往后也不敢太轻待姚氏娘仨。
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御王府真的重视这场婚约,何以下的聘礼如此寒酸?那大太监把礼单唱得她们脸上都快挂不住了。凤府大门四敞大开的外头多少人都听着呢,这个笑话可闹大了,只怕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就得传遍,这叫凤府的脸往哪儿放?
终于,礼单唱完了,聘礼也全搬进了凤府大院儿。
凤瑾元黑着一张脸,老太太气得要两个下人用力搀扶才站得住。沈氏到没有太大反应,御王府都如此做,那就别怪以后凤府如何待姚氏那娘仨。那些总觉得姚氏才是凤府正经主母的人,也是时候该醒醒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场丢脸丢到家门口的闹剧终于可以收场时,周夫人又说话了:“给凤府的聘礼就是这些,接下来,是我们御王殿下给未来御王妃的私人聘礼!”
众再哗然!
什么叫私人聘礼?
谁发明创造出来的这种鬼东西?
老太太僵硬的腰直颤悠,凤瑾元铁黑的面有些扭曲,就连沈氏都蒙了。
凤羽珩也迷糊着,私人聘礼又是啥玩意?
周夫人板着一张脸,环视凤府众人,凤羽珩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蔑视的味道。
“御王殿下说了,凤府对凤二小姐的生养恩也就值这么多,那三千两银子其实也多给了不少。如果深究起来,凤家对凤二小姐的付出远远及不上三千两这么多。”
意思很明白,你凤家怎么养女儿的自己心里清楚,给你三千算抬举了。
周夫人一抬手,身边丫鬟又递了一份礼单过来,这一次,周夫人将这礼单直接交给了凤羽珩——“这是御王殿下给二小姐的私人聘礼,请二小姐过目。”
凤羽珩接过礼单低头看去,就见好长一张单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一样一样的东西看得她眼花缭乱。
周夫人也不等她看完,又一抬手,先前那唱礼单的大太监又开口了——“请御王殿下赠凤二小姐私人聘礼入府!”
这一声话起,门口又有一批人抬着用大红绸子盖起的木箱就开始往府里搬。
“御王殿下赐凤二小姐玻璃种翡翠玉白菜一只、羊脂白玉宝瓶一对、九龙玉杯一对、东海夜明珠一对、黄玉佛手花插一尊、珊瑚貔貅一对、孔雀石山水插屏一块、金嵌宝石镂空花卉纹八角盒一只、青玉菊瓣水仙盆景一个、粉晶发簪、吉祥如意簪、蝴蝶流苏簪、白玉孔雀簪、五彩翡翠簪、珍珠玲珑八宝簪各一只、黄金铃铛镯、琉璃翡翠镯、赤金缠丝镯、白玉八仙镯、金镶珠宝摺丝镯各一对,波斯匠人手工艺黄金镯一套共十八只……”
所有人都听崩溃了,从摆件到首饰,再到头面,别说是凤府人听了咋舌,即便是让宫里的娘娘们见了那也是个个眼红的,可御王府就是把这些天下异宝不要钱似的一箱子一箱子往凤府里面抬。
不仅如此,除去摆件和首饰之外,随着那大太监那声“大漆描金嵌百宝山水人物床”一出口,众人眼睁睁地瞅着外头的人抬了一张华丽至极的大床进来。
许是为了配合这张床,紧接着,什么屏风、桌椅、多宝格、书架、镜台、甚至连茶具这种小东西都冒了出来,这明摆着是给凤羽珩把整间屋子都要重新装修一遍。
所有物件送完,最后那大太监扯着嗓门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句:“御王殿下送凤二小姐京城铺子八间、京郊庄子六座、城内麒麟大街宅子一座。另送凤二小姐零用银票十万,金票两万——”最后一个万字拖了长长的尾音,听得所有人的心肝都跟着颤悠。
第34章 当年的姚家
随着大太监唱礼结束,所有箱子也都入了院儿。原本宽敞气派的凤府大院儿竟被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一个御王府的下人还挤了沈氏一下,冷声说:“麻烦这位夫人让让。”
沈氏气得大叫:“大胆奴才!”
周夫人脸又一沉:“御王府的奴才自有御王殿下管教,哪轮得到你来吼骂!”
沈氏眼睛冒火,就要发作,凤老太太权杖往地上一顿,瞪了她一眼,把沈氏的气活生生给瞪了回去。
周夫人将一只木盒亲自交到凤羽珩手上,面上又挂了慈爱:“银票金票还有房屋地契都在这里,请二小姐收好。不知御王殿下的聘礼二小姐可还满意?”
不等凤羽珩答话,沈氏又抢了一句:“满意满意,这样的聘礼当然满意!”
周夫人瞬间变脸:“老身在与未来的王妃说话,哪容你放肆!”
沈氏又被憋了回去。
“还请二小姐明示。”周夫人转看凤羽珩,这一次,二人四目相对,竟是互相盯看了许久。
“阿珩多谢御王殿下厚爱,多谢夫人操持,这些聘礼甚合心意。”她淡淡而语,面上挂笑,却丝毫不见因财而喜之色。
周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凤羽珩如此态度十分满意。
可凤羽珩心里也有番思量,那人下了如此之重的聘礼给她,到底是何用意?按说他应该不知道所谓的凤家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更不可能想得到就是西北深山里的那个她。既然这样,就是说这聘礼真的只是下给凤家二小姐,而与她凤羽珩无关?
想到这一层,心里就有几分不舒服。再看向周夫人时,想了想,低头轻语道:“御王殿下对这婚约如此重视,是凤家二小姐的福气。”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说了一句让凤羽珩瞬间心里就特别敞亮的话:“临出府时,王爷让老身跟姑娘说,京里的天气燥热,不比西北大山里凉快,还请姑娘多用些去火的凉茶。”
她面上掩不住的笑意漾起,原来他竟知道,他竟是知道她的。再看这满院的聘礼,心情大好起来。
她心情一好,就有人心情不好了,比如说凤粉黛。
这丫头就觉着自己的这颗心哪,从今早上见到凤羽珩开始就一直大起大落。刚才还觉得凤羽珩已经没什么优势了,失去了嫡女地位,失去了老太太和父亲的宠爱,还失去了一个原本是最完美的未婚夫,她跟自己也就被拉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可还没等她美上多久,凤羽珩转眼间就来了个大翻身,这一个身翻的简直人神共愤。
其实不只是粉黛,可以说除了比较淡定的安氏和想容之外,其它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各种起落不停。就连凤沉鱼都收起了那张菩萨脸,怎么也摆不出大度的表情来。
“这些东西都是御王殿下给二小姐下的私人聘礼,与凤府无关,二小姐自行收好。”周夫人再次提醒众人,这些东西都是给凤羽珩一个人的。
沈氏不干了:“周夫人,自古以来男方下给女方的聘礼都是由娘家代为收下的,哪有女儿家自行收着的道理?这是规矩!”
“规矩?”周夫人冷笑,“妾抬妻位,这样的规矩老身可没有听说过,不如,请凤大人说说您的发妻、也就是我们未来御王妃的亲生母亲如今是在何处?”
“她自然是在府里!”沈氏下意识地就接了话,凤瑾元冷冷一个警告的眼神递过去,吓得她一缩脖,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嘟囔了一句:“谁叫她自己娘家被皇上罚了。”
这话声音极小,就连站在身边的凤瑾元都没听得太清楚,可凤羽珩却偏偏借着顺风全部听进耳里。
她挑挑唇角,扭身转向沈氏:“母亲这话是怎么说的?皇上是将我外祖一家罚往荒州,可却并未下旨要一并发落我那早已出嫁的娘亲啊?”她故作思考状:“好像当初也并没有针对某一个人有更重的发落,即便是医死了贵妃娘娘的外祖本人,皇上也只是降官级罚俸禄,想来与那位贵妃娘娘的宠恩比起来,圣上更为看重的是外祖的医术。”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凤瑾元眉心皱得都快要拧出水来,凤羽珩这话摆明了是说给他听的。想来也是,当初皇上并未下旨要一并发落姚氏,之所以将她赶下堂去,完全是凤家自己的主意。并且这么多年,凤家一直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可为什么眼下让凤羽珩一说,他竟觉得当初还是太草率了?
当年那贵妃可谓是盛宠,皇上曾经创下了一连三个月只召幸她一人的纪录。可纵是如此盛宠,姚太医将人医死后竟未获死罪,只是降级发配荒州。
那时候凤家怕受牵连,打听到姚家获罪的消息,连夜就对后院儿的姚氏做了安排。如今想来,降级发配荒州而已,那算什么?他那个岳丈姚神医依然好好活着,姚家所有人也都好好地活着,唯有姚氏和凤羽珩凤子睿三人遭了三年的罪啊!
凤羽珩看着她爹面上情绪如风云般换转,心中升起无限讽刺。
沈氏却听不明白这话是说给凤瑾元的,她觉得凤羽珩这是在为姚氏抱不平,眼睛顿时一立,开口就反驳了去——“皇上会把所有意思都明说么?还不是下面人自己思量。”
这话一出口,凤家老太太气得一权杖就往沈氏后背轮了过去。
沈氏“嗷”地一声惨叫,也不管老太太在府里身份地位了,张口就吼道:“你打我干什么?”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周夫人却摇摇头,扬声道:“看来凤大人很擅长揣摩圣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妄揣。”
凤瑾元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对沈氏的厌烦上升到了极点。
“夫人。”凤羽珩把话接过来,“阿珩相信父亲,定不会做那妄揣圣意之事。其实这些也算是凤府的私事,阿珩如今的母亲在多年以前曾对凤家有过大恩,而我父亲又是极重情重义之人,想来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个人感情问题吧。”
第35章 九皇子的荒唐事
凤瑾元双手握拳,他怎么这么不爱听凤羽珩嘴里的“重情重义”这四个字呢?这么一说,岂不是把他宠妾灭妻之事坐了实?
“阿珩休得胡言。”他出言提醒。
凤羽珩一愣,赶紧俯身下拜,“是阿珩误会父亲了。那……父亲难道真的是妄揣……”
“为父什么时候妄揣了?”凤瑾元各种不理解,怎么今天就说不明白话呢?
“行了。”周夫人打断了凤家人的交谈,“老身只是来向凤府下聘的,至于这些私人聘礼要由凤二小姐个人收着的事,真真是御王殿下特意吩咐过的,如果夫人要讲规矩,那就请跟御王殿下去讲。”她笑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御王殿下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讲过规矩?”
周夫人直了直身子,朗声继续道:“王爷三岁那年,爬上龙椅抱着玉玺玩儿了一下午,最后摔坏了一个角;九岁那年,一脚踢死番邦进贡来的烈马;十二岁因云妃娘娘被宠妃排挤,他一鞭子将那宠妃抽死,皇上只问了那鞭子有没有伤到殿下;十五岁生日皇上宴请群臣,御王坐主座皇上都甘居下手;再往近了说,三年前,定安异姓王家里的独女看上了殿下,定安王亲自求皇上指婚,咱们王爷不乐意,一把火烧了那定安王府;恩,就在昨日,殿下回京,进宫时御林军中有一将士盯着他的伤腿看了许久,王爷扬起鞭子当场杀了三十一人。这位夫人,您还要与我家王爷讲规矩?”
沈氏听得脸都白了,凤瑾元也想起今早上朝时听人议论起昨日宫中血案,据说皇上丝毫未责怪御王。
凤家人冷汗呼呼的往下飚,只道这位九皇子御王殿下哪里是不讲规矩,这分明就是荒唐,太荒唐了。
粉黛的脑子里几乎立时就浮现凤羽珩嫁过去后凄惨的生活,不由得心里平衡又回复了一些。
而凤羽珩听了却听觉有趣,抿起小嘴含蓄地笑着。
周夫人见了她这小模样甚是欢喜,早在来之前就听白泽讲过在西北深山里曾见过这位凤二小姐的事。起初她还不太相信小小年纪一个凤羽珩竟可以得到向来傲气冲天的白泽如此高度评价,如今看来,不卑不亢,不哀不喜,心明眼亮,最重要是通过她的几番话语,已经摆明了与凤府界线分明。恩,她心下点头,这样的丫头才配九皇子下了这番重聘。
周夫人的话让沈氏一阵后怕,她只是贪财,并不是不惜命。怎么就忘了,那御王殿下是九皇子啊!是当今圣上数位皇子中最任性、最不按常理出牌,也最得皇上宠爱的一个。谁告诉她九皇子断了腿就失宠的?她怎么就能认为皇上不再提立太子一事就是不再宠九皇子了呢?
而与此同时,凤瑾元的想法也与沈氏不谋而合,只是他想得比沈氏更多一层——当年是谁告诉他皇上贬了姚家他凤家就必须要贬了姚氏呢?
这边夫妻二人心下几番思量,另一边,凤羽珩却觉得这场戏还没到最巅峰的一刻,她得再加把火。
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盒子,面上瞬间浮上了一层为难之色,往周夫人近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说:“夫人,这些银票给了阿珩,那阿珩是不是就可以自行支配?”
周夫人点头,“这是自然。”
凤羽珩松了口气,“太好了,那阿珩就可以用这些银票给府里的亲人做几身好点的衣裳,再给大厨房里添些好的食材。”
今早在舒雅园见识过凤羽珩要衣服决心的众人齐齐抚额。
周夫人不解:“为何要给大家做衣裳?”再打量一遍凤羽珩这一身十分不合体的旧装,周夫人的面色又不好看了。
凤羽珩解释说:“实不相瞒,虽然父亲是当朝的左相大人,虽然咱们凤府看起来很气派,但实际上挺穷的。昨日姚姨娘带着阿珩和弟弟回府,父亲特地说了要按着姨娘的份例安顿我们,可是送到我们那边的衣裳,一件掉色,一件纱料硬得像刀片,还有一件衣领子也很是扎磨人,实在没办法穿。今早阿珩看到母亲身边的一等丫鬟也穿着褪色的衣裳,恩,还有,不怕夫人笑话,我那柳园已经吃了两顿大厨房里食材的边角余料了。想来府里经济八成是已经捉襟见肘,不然断不会如此待我们。阿珩做为凤府的女儿,手里有了些银两,自然是要补贴一下的。”